桑桑(开学缓更)

这个世界不公平,但是合理。会一直用笔记录下心里美好的东西。是个杂食党,什么都可能赞和写和推,注意避雷!

这里是一个混子,她已经准备好摸鱼吃粮了

XD长弧版:

各位家人朋友同好们晚上好!经过妈咪们的积极参与,我们又能够在国庆+重阳这个大好的日子里举行一次盛大的宴会啦!这次也有很多很多优秀的妈咪们参与活动!

下面是参与名单————


00:00【陈元夕/文】 @灰烬、元夕陈cyx 

01:00【米稀/画】@可能是米稀吧 

02:00【黎书何/文】@昨夜西楼锦书叠 

03:00【玄舛/画】@请多关照克拉克 

04:00【jin/文】@是jin不是金啊 

05:00【清云歌/文】@清云歌 

06:00【腹黑大黑狼/文】@腹黑大黑狼 

07:00【一半狐狸/画】@一半狐狸 

08:00【止宿/文】 @止宿 

09:00【年糕/文】@年糕 

10:00【冷风笙/文】@冷风笙(杨戬迷妹版 

11:00【杏泽/画】@杏泽 

12:00【桑桑/文】@桑桑是只夜猫 

13:00【羊羊/文】@我又想开新坑 

14:00【泽贝利卡/文】@泽贝利卡 

15:00【喇叭/画】@七号位喇叭 

16:00【火鱼/文】@四筒 

17:00【汞/画】@le crépuscule 

18:00【呆毛胆橘/画】@呆毛胆橘 

19:00【温情/文】@恋艾 

20:00【烟晚暮/文】@晚云暮 

21:00【黑瓷/画】@-黑瓷-(想要k列版) 

22:00【冷希/文】@不道德猫猫 

23:00【木易/文】@八十八易木 


活动时间:2022.10.4

活动专属tag:佣占国庆重阳24h


请大家敬请期待!多多支持!

祝大家国庆节假期愉快!


海报制作:@XD长弧版 



【佣占】最后一吻

*不到一小时的速摸,写给自己爽的,很拉()

*BE刀子

  

  ———————

  透过彩色玻璃窗照进教堂的阳光是彩色的,为牧师身体的轮廓镀上生命的神圣的光辉。他站在光环之下,面对肃穆的宽广的厅堂,宛若凝望芸芸众生。

  尸体已经入殓。战争中丧生的英雄们,此刻就躺在神圣的教堂之下,接受最后的安息。

  集体的悼念与鞠躬后,牧师下台,走近第一位烈士,拾起胸前的十字架,微微躬身,伸出手去,将十字架轻缓地贴近逝者的嘴唇。

  “愿主保佑您,我们的英雄。”

  亲吻神明的信物,魂灵将步入天堂。

  他庄重地、一步步走,从一处灵柩走向另一处,身处万众瞩目之下,不厌其烦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和话语。空气中好像流淌着悲怆奏鸣曲默默的、蜿蜒的曲调。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正按耐着心底一丝无可忽略的急切。

  他已经看到那个人了。

  曾经,军队里的王牌上校,以一抵十的战狼,谋略与武力集一身的军事家,伊莱·克拉克的爱人……

  可是,当他像现在这样,了无生气地躺在灵柩中,即将入土为安的时候——这些耀眼的前缀却变得那样飘渺、那样微不足道。

  奈布·萨贝达在一场战役中,为胜利献出了自己的生命。再伟岸的巨人,倒下的那一刻,都显得那样轻,像一株飘摇的野草。

  他变得陌生。他已经不再是他了。

  伊莱·克拉克的心在呼喊,凝集着爱与泪,呼唤牧师快一点、再快一点,快点走到爱人身边去,见他最后一面。他竭力专注于每一位烈士,以至于在祈祷时拼命地去看面前的这位英雄的脸,妄图取代脑海中奈布·萨贝达的模样。可是,每一张脸都像奈布·萨贝达。谁都是奈布·萨贝达。

  当他真的来到爱人面前时,他甚至没有第一时间认出他来。此时此刻,他比任何人都不像他自己。伊莱·克拉克希望看到任何一种萨贝达。清晨时还在熟睡或是已经靠在床头看着自己的他;中午坐在办公桌前的他;夜晚靠在椅子上读报纸或写信的他;将他圈进臂膀里的他;在战场上驰骋的他;温柔体贴的他;严肃认真的他……

  只要不是现在这样,只剩一副躯壳、没有呼吸和心跳、随时要消失的、再也不会醒来的他。

  可他依旧爱他。痛苦地爱他。

  牧师的声线没有因悲伤而颤抖,依旧庄严平静,又有谁知道,这其中增添了多少不一样的情愫。他开口,对着面前的上校说,也对着记忆里那些奈布·萨贝达说。说出的内容和对任何一位烈士说的都一样。这不是他想对他说的话。却包涵了一切他想说的话。

  “愿主保佑您,我们的英雄。”

  他将十字架在胸前贴的久了些——也许是他自己的心理作用——好像想让它多粘些自己的温度。他伸出手,不知道自己的手臂是否在颤抖。圣器虔诚地挨上逝者的嘴唇,有了不一样的意义。伊莱·克拉克何曾没有私心。他将他自己所有的爱凝聚在了这小巧的十字架上,将自己寄托其中,就好像是自己再亲吻他。

  他以这样的方式,给予心爱之人最后一吻。

  结束,他没有比在任何其他一位烈士面前停留更久,做任何多余的动作,好像这个人于他而言没有任何特殊意义。他转身,离去,走向下一个灵柩,长袍掠过地面上的微尘。他没有回头多看一眼。他们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

  没有人发现,牧师的眼罩上殷出一小块深色。眼泪。

  他在这短暂的、平淡的几秒钟内,割断了自己与过去的一切。

  他克服着那强大的、却注定不可能作用的力——将他拉回奈布·萨贝达身边的力,继续走下去,为剩余的烈士进行安息仪式。

  他们不再像奈布·萨贝达。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奈布·萨贝达。

  ———

  我走过诺大的厅堂,安息众生,为见你最后一面,给予你虔诚的最后一吻。

【佣占-七夕马术】说谎成性者

     把文领回来啦~捉了个虫发发

  谢谢云水咪给我挡了那么多枪🐶

  好奇竹咪是怎么在最后一天破坏了我的零掉马率的(艹)

  同时感谢竹咪的长评!太开心了吼吼!!已经好好收藏了٩( 'ω' )و 

  

  

  ——正文——

  

  刺骨的寒冷退却,伊莱·克拉克向着光束照来的方向升华。窒息感逐渐淡化,缠身的病也第一次痊愈了。尽管心脏不再跳动,肺部不再呼吸,这感觉着实奇怪——可灵魂的安宁却给予人久违的平静和舒适。

  他的生命定格在了二十一岁。

  魂灵登上云层,穿破雾霭;薄然的晨曦与他共同轻盈起舞。严冬的大地被模糊在身后,隐去,不见,他这才发现自己在上行,轻缓地,被召唤到天堂去。而他本以为自己多少要去地狱赎些罪的。

  上帝还是眷顾他的,这一生的不幸真的获得了回馈。他想。

  耀眼的光一时模糊了伊莱的视线。恍惚间,面前好像有无数扇大门缓缓打开,有无数天使嬉笑着为他轻如蚕丝的身子引路。通往至圣之地的路太亮,太神幻,梦一样,他看不清楚。幻梦般的神坛就在眼前了,神圣的白光已经淋沐在了他墨蓝色的长袍上——这一切还依旧显得那样不真实。直到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使得他的双脚踏上了一尘不染的地面,意识重新回到了他自己的掌控之下。

  “伊莱·克拉克。”

  造物主那仁慈的声音念出他的名字。他原以为这是永远不会发生的事情。

  他虔诚地跪下,以祷告的姿态领受旨意。

  “封你为——谎言之神。”

  伊莱·克拉克颔首表示感恩,却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鼓起勇气去注视造物主那平和却威严的脸庞,开口询问,惊异于自己的声音在空旷中也变得如此空灵:“赞美主——可是,之前已经有一位谎言之神了,不是吗?”

  “这并不在你需要考虑的范围之内,优先做好本职工作即可。”

  伊莱·克拉克不再过问。

  至上的主将手放在他的头顶。

  缄默宣告新的神明的诞生。

  一袭黑袍,从此融入圣洁的天堂。

  伊莱·克拉克似乎就应该做神。好像他本就是神。比起做人来,他更应该登上永恒的神坛。他有着与生俱来的神性,不过两天就已经完美融入了众神之中,甚至比一些先辈的神更像神。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神秘的微笑、声线,甚至自然拥有了雾一般温和却令人捉摸不透、敬而远之的气质。不知轮回为何要让伊莱·克拉克流落人间一趟,这简直是暴殄天物。他就应该成为一个完美的神。

  一开始,伊莱还数着新晋为神后的日子,想着自己若是没死的话,现在已经多少岁了。后来,时间久了,他也不再挂念那只该属于凡人的岁月流逝、生老病死,真正接纳了自己的永生。

  谎言之神很少被人供奉,人间各地的神庙都是冷冷清清的。相比于其他主神,伊莱·克拉克虽没有什么重要地位,也算是落得一处清闲地,不用忙于理会人们的祭祀、祷告。

  谎言之神看得到世间每时每刻的一切谎言,并且能读出这些谎言背后的真心。伊莱·克拉克从此看到了无数的谎言。有的是遮掩,用一个谎言来掩饰一处错误,再用更多谎言来修补一个谎言;有的是欺骗,因私利用一颗心去创伤另一颗心,最终被罪恶反噬;也有的是善意,编织出令人心怡的假象,抚慰脆弱的灵魂,守护那实际上不知能否企及的乌托邦……

  伊莱在他神殿的后面置办了一片谎言树林。每每人间多道出一句谎言,树上便会生出一片树叶,正面写着说谎的内容,背面写着背后的真实意义和说谎者的名字。而当这句谎话被解释清了或是被遗忘、没了影响,这片树叶就会缓缓凋落,寂灭在泥土里,好像不曾来过。

  很快,这片树林就变得十分繁茂了。

  没有人会比伊莱·克拉克更加具象化地懂得:这是一个充满谎言的世界。

  尽管如此,再怎么说来,谎言与人一生说的所有话相比还是少数。伊莱·克拉克有时会去留意这些说谎者的名姓。有常客,但多数不是经常重复的。

  他开始频繁地听到同一个人的谎言。树林的几乎每一棵树上都长出了属于那个人的叶子。这些谎言没有意义,不属于掩饰、欺骗、善意等中的任何一类;往往只是一些类似“你好”、“谢谢”、“不客气”之类的简单用语或日常会说的句子,但出口后却与实意恰恰相反。

  这个人终是引起了伊莱的注意,让他无法再坐视不管。

  天界一如既往的平静,安然隐秘于层层云翳之上。雾气笼罩,神殿于虚迷中诞生、林立,如海市蜃楼。云蒸霞蔚之时,谎言之神走进他的树林,找到藏在树荫里一片叶子。

  他小心地拨开,去看叶子的背面。

  说谎者的名字是:奈布·萨贝达。

  

  

  在一个普普通通的村子里,一个叫奈布·萨贝达的少年出生了。

  他的父亲在妻子怀孕期间便去参军,最终战死沙场。

  而这可怜孩子的母亲,也因难产而亡。

  他从此成为一个孤儿。

  在战火纷飞的乱世年代,像他这样的孩子不在少数。大概稍微幸运一点儿的,就是与母亲共同活了下来,还算是有一个家。

  那些在枪林弹雨中呐喊着、哭泣着倒下的士兵,于战场的沙盘上看,不过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弃卒。他们的生命如沙砾般微不足道,他们的死亡是战争里所无可避免的,对于大局而言是无人在意的,会被接踵而至的战马肆意践踏,最终在风沙中被侵蚀剩白骨。可是,当这一粒粒沙砾放大,他们却是自己家庭中的顶梁柱。倒下的那一刻背后,不仅是一个个生命的泯灭,更是一个个家庭的摇摇欲坠和支离破碎。

  但是,除了丧父丧母,奈布·萨贝达还承担着另一份不幸。

  他得了一种奇怪的“病”。

  从学会说话开始,他说出口的每一句话都会变成与实意不同的谎言,毫无例外。没有医生能治的了这个病,甚至没有人见过这个罕见的病。这个缺陷注定伴随他一生。

  他拼了命地去模仿别人的话,一个一个音节地咬住,几乎快要崩溃;出口的声音的却总是如利刃般伤人,似寒冰般冷酷。

  他只能看着同龄人们因他满口不和谐的谎言而离他而去,孤独地被疏远在角落里。

  村民们也认为他是被诅咒的孩子,不愿靠近他。

  人们为这种不治之症起了个冤屈的名字——「说谎成性者」。

  最后,还是一个聋哑婆婆与她的老伴收留了生来如小流浪汉却又奇迹般活了下来的奈布·萨贝达。

  聋哑婆婆不会说话,她的世界里没有语言,理解不了所谓的“说谎成性者”,只知道这是个没爹没妈受人偏见的可怜娃。而老爷爷也是好心人,与妻子几十年的相处早就证实了他对语言障碍的零偏见。他教会奈布基本的认字读字写字,然后又教给他手语,让他可以和聋哑婆婆交流。他们的生活并不阔绰,甚至算得上穷,靠婆婆编篮子和爷爷出海打鱼勉强能维持温饱;如今增添了一个长身体的小伙子,更是难以应付。不过,两位老人还是克服万难,如对亲孙子一样把奈布·萨贝达拉扯大了。当年多出来的那一张嘴,也成了一份劳力,可以帮公公婆婆做事了。

  在外面因“说谎成性者”的标签而沉默寡言的奈布,也会在家中与公公说话。他早已习惯了往相反的意思去理解。

  再不济,理解不了的,用笔纸把关键信息写出来,也算是懂了。

  每当这时,奈布才会感觉到一丝丝慰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真正属于文明社会的人,拥有身体里那个能够发出声音的薄薄的器官。

  而他每一次开口,落出的每一句谎话,都长在了神殿之后的谎言树上,被伊莱·克拉克看得一清二楚。

  神走下了凡间。

  谎言神庙之前,奈布·萨贝达经过。

  他低着头。突然从中走出的伊莱·克拉克也没有关注四周。奈布踩到了他的鞋子,二人险些撞了个满怀。

  奈布抬头,看到神用眼罩遮住了一半的温柔的脸庞,被夕阳镀上明丽的光芒;眼罩之下,似乎还画着奇怪的花纹,隐约露出一角,像那些教会所用的符文。

  “走路不看路的?快起开,神棍!”

  「刚才没看路,抱歉,先生。」

  伊莱·克拉克听到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看着奈布惊慌而悲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喂,我说,你怎么还不滚开?”

  「不,我是说——对不起……」

  “你——”

  「对不起。」

  他咬断了即将出口的恶语。

  又两次苍白的尝试之后,他于悲怆的神色之中闭上了嘴,向后退了两步,将头一瞥,像是断掉了解释的念想,准备带着羞愧转身逃走。他的神情复杂而困苦,伊莱从殇中读出了恨。可是,这份恨却没有剑指任何旁人,而是通过蔚蓝的眸子中间漆黑的瞳孔直直地刺入了奈布·萨贝达自己的心底。

  他也的确逃走了。如离弦之箭,一下冲出去好几十米。

  “等一下!我懂您的意思,先生!”伊莱连忙大声叫住了他。

  奈布停下了脚步,一个踉跄,转过身子,望向光里那个好像与他年纪相仿、却分外神秘的人。

  他正一步步走来,微笑地。

  除了收养他的公公婆婆,再没有人对他这样温柔地笑过,抚慰他,向他走来,把春光带进他的生命里。

  他停在他面前。他们之间是海风淡咸的气息。

  “不用害怕,不用逃避,我知道你的情况。我明白你真正想说什么,我听得到你每句话的真心,一字不差。

  “你可以认为——我也是和你一样的人。我理解你。真正地理解你。”

  奈布·萨贝达不信神。或者说,他从不向神祷告,从不追随神,从不奢望得到神的眷顾。因为,就算神明真的存在,他也一定是那高高在上的存在遗忘的弃子。满口肮脏的谎言终会引领他进入地狱。

  可是,在他的目光触碰伊莱·克拉克的那一刹那,仅仅是一瞬之间——说谎成性者好像看到了他的神。

  “好了,我们可以交个朋友吗?你叫什么名字?”伊莱继续说。

  “我凭什么告诉你?”

  「奈布·萨贝达。」

  奈布试探地开口,期待着,望着面前的人,似乎想要证实他是否真的知道自己的心声。

  “放心,我听到了,奈布·萨贝达。对吧?”好像看出了奈布的试探,他字正腔圆地念出了少年的名字,如宣告庄重的誓言。

  “我叫伊莱·克拉克,幸识。”

  那天回家时,出海回来的爷爷照常关切地问奈布,今天过的怎么样。

  他头一次回答:“糟糕透了。”

  他的眼里闪着光。如早已燃尽的灰复燃,早已熄灭的星星被重新点亮。

  

  

  一有空,伊莱·克拉克便会从天界渡入人间,来找奈布·萨贝达。

  他甚至在谎言树林里单个置办了一棵树,来放奈布·萨贝达的话。

  他告诉奈布:想找他说话的时候,就去神庙门口等他,他会来的。

  他们有时就坐在神庙门口;有时会沿着路走好远好远,一直到涛声连绵的海岸边,望着笔直的地平线。

  一开始,只是伊莱单方面的叙述,尚未敞开心扉的奈布只是听着,点头或摇头。

  后来,奈布也开始讲自己的经历和故事。其实伊莱站在神的视角,能将这一切都看到。但他还是耐心地听着,并做出回应,鼓励说谎成性者第一次尝试一场属于自己的演讲。

  直到奈布把自己的故事都说完了,只剩下不定时掉落的小趣事可以分享;伊莱才又一次成为了谈话的主导者。

  他好像总有说不完的话给奈布。

  “你知道我们每次见面的那个庙是什么地方吗?奈布?”

  奈布摇头。

  伊莱又问:“你相信神吗?”

  奈布犹豫了,但最终又一次摇了摇头。

  「我一定会是被神遗忘或诅咒的存在吧。我没有必要、也没有资格去信仰神。」

  “不,奈布。”伊莱回答,“如果你是因为唯物主义而不信神,那便真的不信好了。可是,如果是这样的原因,或是你有这样的想法——我想告诉你,这是不对的。”

  「为什么?我满口谎言,就算有神,那至善至美的存在,有哪个愿意看我一眼?」

  “我还没有给出刚才第一个问题的答案呢,对吧?”伊莱莞尔一笑,向身后望去,“那个神庙,是谎言之神的神庙。

  “你不是神的弃子。是有一个神给了你太多的偏爱,爱溢出了灵魂,一不小心把他所掌管的谎言也赋予到你身上去了。你不是什么所谓的异类,你是个神的宠儿,奈布。”

  奈布没有回答。但伊莱看到,他眼底的光又亮了两分。

  太阳从海平面上升起,晨光幽然倾洒,黑色的浪潮变得波光粼粼,拍案的涛声好像也成了金色的。空气变得寂静,二人不约而同地望着地平线,好像要望见无垠的远方有着什么秘密。直到太阳快要蜕变完全,奈布意识到自己一会儿就得回去帮爷爷卖鱼了,他才转头,看向身边的人,湛蓝的眼睛映出伊莱·克拉克墨蓝色的身影,落下一片阴影,神色中不知何时开始有了不一样的情愫。他开口问出一个问题:

  「伊莱,你也是神吗?」

  伊莱的身影不可见地一顿,手指微微一紧。但他很快便微笑着回答上来,轻松地像开玩笑:“这是什么问题?我不是神,只是和你一样的人,奈布。”

  他没有看到,在他的谎言树林里,长出了金色的树叶。

  那是属于谎言之神自己的谎言。

  

  

  

  厄运没有结束,不幸的事又接踵而至。聋哑婆婆在一个夜里因突发疾病去世了。没过两天,老爷爷也在出海捕鱼时遇上了大风暴,不幸遇难,连人带船沉入了海底。

  虽然知道两位老人已过古稀之年,也该快到寿终正寝的年纪了;可如亲人般的情谊和恩情还是让奈布悲痛欲绝。

  伊莱默默地陪他准备了两位好心人的葬礼。他只是简单而真诚地安慰了奈布。因为他明白,这样诺大的悲伤,再多的言语安慰也没有用途,只能等他自己消化。

  这是伊莱成神后头一次在人间过夜。

  他陪伴着悲伤的说谎成性者整整三天三夜。无声地告诉他,他没有失去全部。

  最后一个晚上,奈布忽然叫住了他。

  自从两位老人去世后,他几乎没再说过一句话,变得比曾经更为沉默。

  「伊莱。」

  “嗯?”伊莱回过头,面对奈布·萨贝达。昔日的少年已经长开了,变得英俊,棱角逐渐分明。神色生来的忧郁疏远,失去至亲更加悲苦,面对伊莱的时候,却多了份信任和依赖。

  平时有话就说、十分利落的奈布此刻却在踌躇。显然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却迟迟不开口,显得窘迫、好笑。

  “没事,说吧,奈布。”伊莱笑道。

  他鼓起勇气。

  “我从来没想过对你说这句话……现在我什么都有了,不再需要你了。”

  「我一直想对你说这句话。现在,爷爷奶奶都去世了,我没有任何其他重要的人了,我想留住你。」

  “我讨厌你,我恨你。”

  他拿出不知从哪里采来的一束参差不齐的野玫瑰。

  ……

  「我喜欢你,我爱你。」

  

  

  

  神明法则之一:不得与凡人恋爱、成婚。

  但是伊莱·克拉克接过了那束来自奈布·萨贝达的野玫瑰。

  完美的神从此染上罪孽。

  又一片金色的树叶生长。

  他对奈布说:“我会永远在你身边。”

  

  

  

  当一次次庙前或海边的谈话变成了同床共枕,伊莱·克拉克开始越来越频繁地离开神殿,在人间过夜。

  在神坛久了,伊莱·克拉克时常感觉自己变得虚无,不再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存在。他不再有欲望、不再有牵挂、不再有一波三折的情绪,对人类而言天大的事——如出生、死亡,也变得渺小遥远了。他没有了人的弱点,也不再是有血有肉的人了。他变成了一种概念。一个谜。时间在永恒中被模糊了,失去了意义,但仍在飞速流逝;直到他自己也忘记了谜的答案,想不起曾经的自己是什么样子了。

  奈布·萨贝达对他真实的关注和爱,却帮他看到了那个真实的自己。

  他也陪伴奈布,和奈布一起创业、稳定生计,生活逐渐变得美好。就像任何一个幸福的家一样。作为唯一能与说谎成性者无差交流的人,他更是奈布所不可或缺的。

  这样的日子,真好。

  以至于伊莱总会恍惚,自己好像从来没有死去过,从来没有成为过谎言之神。的确,他如今也希望这样。他希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希望他们之间没有神和人无法逾越的隔阂,希望能和奈布平安地白头偕老。他就像对爱上瘾的瘾君子,知道自己在触碰的是什么,足矣让未来堕入一片漆黑;可他却总有侥幸,将截止日期无限向后拖延,对那危险的毒甘之如饴、趋之若鹜。

  直到,时光吹散了伪装,也戳破了伊莱·克拉克心中那如泡沫般脆弱得不堪一击的乌托邦。罪孽的真相暴露在造物主和众神的眼中。

  暴风雨来得越来越频繁,已经明显到了不正常的地步。靠捕鱼为支柱产业的渔村,出海的船只十艘里能回来一两艘都算幸运。一场接近小型海啸的潮汐更是吞没了近海地区的建筑,无数村民因此而丧生。一些建筑残垣断壁与港口停泊的船只,构成了一个荒芜凄凉的亚特兰蒂斯。

  后来,更有指向性和威胁性地,一道雷电正正劈在了谎言神庙之上。神庙轰然坍塌,一场大火烧光了方圆之内的一切,几乎只剩渣滓。

  晴天不再属于这个村落。绚丽多姿的霞光从此成为记忆中的传说。睁开眼,只有噩梦,狂风卷积乌云,骇浪不断向着如纸般薄的地面怒号,每一次撞击仿佛都连带着地震般的轰动,每一轮潮汐,海岸线似乎都比上一次又挪近一步。

  听着人们恐惧的尖叫,看着街头衣衫褴褛、无家可归的人绝望地乞求苍天有眼……伊莱·克拉克可悲地发现,他根本不是完美的神,他糟糕透了。

  他做到了“神爱世人”,却将“众生平等”做的一塌糊涂。

  他支开奈布去做事,一个人走到了荒芜的海边,望向曾经富庶美丽、如今人人惊惧的大海。

  伊莱意识到,他在人间度过的每一秒都是债。

  现在,到了不得不还债的时候了。

  

  

  

  他回到天堂,如阶下囚般受到众神的审判,面对威压、训斥与刑罚。还未等判决落下,他却自己认下了处决。

  “我愿领罪,被关押在地牢万年;在此期间,先行保留谎言之神最基本的能力,等待新一任谎言之神上位后,彻底收归权力。时限到后,抹除记忆,作为每出口的句话都是谎言的说谎成性者转世入人间。”

  判决确定。

  “但我还有最后一个要求。”

  伊莱·克拉克抬起头,他整个人落在了周围众神的阴影之下,神色却异常坚毅、悲怆,没有了过往的温和,冷峻如冰。

  “给我一天时间。”

  “好,给你最后二十四个小时,伊莱·克拉克。”主的声音神圣、威严、不可侵犯,比以往高邈又虚无,于审判厅内回响,好像在整个宇宙无限回荡,“但是,如果不能按时回来,罪加一等。”

  “明白。”

  

  

  

  狂风骤雨停息了。

  谎言之神最后一次走下人间。

  伊莱与奈布最后一次聊天,最后一次拥抱、牵手、亲吻,最后一次看海,最后一次躺着同一张床上。

  他从没有如此坦诚地,将心中的爱意说到最尽兴。他细致地去观察自己的爱人,好像生怕记不清他的样貌和声音。但他又舍不得看。害怕多看一眼,自己都会舍不得离开。

  “不会的,我永远不走。”

  他却这样对奈布说。

  夜深了。现在已是晚上十点。

  他还剩下最后一百二十分钟。

  当他枕在枕头上,沉在夜色里,意识到这一点,内心的悲伤、苦涩、愧疚与不舍终于迸发出来。

  眼泪先一步不可抑制地溢出了眼眶,沾湿了眼罩。有的顺着空隙流淌下来,渗透进床单。他紧紧咬住下唇,屏住气息,将头埋进被子里,一只手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只手攥成了死死的拳。他不敢挪动,不敢出声,哪怕指甲已经抠破了手心。他害怕自己稍有动作,被卡在咽喉部的呜咽就会逃逸,惊动奈布·萨贝达。他快要窒息。好像置身在一块固体中,被四周的黑暗无限压迫。那颗已经不再活跃跳动的心,缺少了眼泪的出口,无尽的酸涩在其中凝成了淤,冻成了冰;锐利的冰棱割破了脆弱的心,触碰到空气,变得支离破碎。痛。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心脏的存在。他在颤抖。因哭泣而颤抖,因痛而颤抖。明明已经竭力抑制,为什么还是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已经太久没有过如此强烈的情绪。他无法驾驭它,他对它感到恐惧而陌生。

  我在说谎啊。

  我一直在对你说谎。

  看到我离开,他的心中会是多么绝望?

  那个满口谎言的人,却是世界上最真诚的人。

  身边的人的呼吸进入平稳,已经是十一点半了。

  伊莱麻木的起身,依然紧紧咬着呜咽,将它一次又一次吞下去。他直直地走出了门,没有回头看一眼。他不敢。是害怕不舍,更是害怕看到被自己背叛的爱人。

  他没有带任何东西。这些东西将不再属于他了,也本就不该属于他。他在人间留下的痕迹太多了。

  他闯进夜色。踉踉跄跄,像一个酒鬼。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世界就在他身边,却又与他好远,他融入不进去。他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疾走,没有目的,误打误撞。他好像只是为了逃跑,不管去哪。只要离开奈布·萨贝达的家,越远越好。

  又一次,他停在了海边。

  他终于放声大哭,哭得撕心裂肺,跪倒在了浅海里,指尖扣进了水下的泥沙,任凭淤沙和水脏了他的衣物……

  “我在骗你啊……我总是在骗你。你为什么看不出来呢?…你为什么不怀疑我一次呢?为什么!?”

  我不是神吗?我不是万能的神吗?

  为什么,连爱你都做不到。

  

  

  

  当他回到天界,看到自己的谎言树林,由于能力的减弱,所有叶子都凋零了。

  只剩下几片金树叶。

  那是神自己的谎言。漫长的永生里唯一的几句谎言。

  却都是欺骗他最爱的人。

  

  

  

  

  

  关押罪神的地牢里,一个小天使前来检查。他好奇地问伊莱:“那位说谎成性者先生,不会爱上新的谎言之神吗?你们都能听懂谎言背后的真心。”

  “不会。”漆黑里,伊莱的神情不甚分明,回答却十分坚决,甚至轻松。

  “为什么?”

  “你是刚来的小天使,不知道很久之前的事情。对吧?”他抬起头,微笑地,似乎前言不搭后语。

  “你知道上一位谎言之神叫什么名字吗?”

  “嗯…不知道。”

  “我是患了什么病而死的?瘟疫?肺炎?”他自言自语般地问,又轻飘飘地笑了一声,否定了上面的所有答案。

  罪神偏过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人、什么事。

  “上一位谎言之神,是奈布·萨贝达。

  “而他同样救赎并爱上了一位说谎成性者。

  “那个人啊,叫伊莱·克拉克。”

佣占2022七夕马术大会宣传

萌新混进一群大佬里瑟瑟发抖

这样应该不会被狙(?

佣占2022七夕马术大会小号:

佣占2022七夕马术大会招募至此结束,这次请到了超级多的神仙老师参加!

届时老师们的作品会以此账号匿名发送,大家可以积极参与,在评论区发言猜测是哪位老师的作品!

发布时间:八月四日0:00——八月五日24:00,每隔一小时发布一篇文章

活动规则戳合集,内含各位老师们的掉马flag

下面宣布参与老师

2022佣占七夕马术参与名单

格式:圈名+lof ID

1.竹子 文
@XD 

2.止宿 文

@止宿 

3.陈元夕 文

@陈家元夕 

4.陆且 文

@青年艺术家陆且 

5.莫比乌斯克莱因 文

@莫比乌斯克莱因 

6.冷希 文

@不道德猫猫 

7.泽贝利卡 文

I@泽贝利卡 

8.卜鸟 画

@卜鸟  

9. 弗弗诺 画

@弗弗诺 

10.烟晚暮 文

@青色晚云. 

11. 反身叼狐尾 文

@反身叼狐尾 

12.玄舛 画

@请多关照克拉克 

13.㓦䇩 文

@㓦䇩 

14.木南 文

@木南 

15.黎书何 文

@昨日西楼锦书叠 

16.松鼠 画
@松子果 

17.神奇王八 画

@神奇王八 

18.冷风笙 文

@冷风笙(有事请看简介置顶嗷 

19.白奈栗川 画
@白奈栗川 

20.流鹊 文

@摸鱼的King 

21.瓜瓜(Kabotya)文
@Valerie 

22.馥馠 画
@苦茶先生 

23.呆毛胆橘 画
@阿橘sir 

24.不竹先生 画
@不竹先生 

25.狼摆摆 
@狼摆摆 

26.阿绀 画
@绀缄甘咸₍˄·͈༝·͈˄₎ 

27.腹黑大黑狼 
@腹黑大黑狼 

28.郗巷 画
@郗巷 

29.鎏谪 画
@Zhe 

30.木易 画
@八十八易木 

31.杏泽 画

@杏泽 

32.桑桑 文

@桑桑是只夜猫 

33.jin 文

@是jin不是金啊 

34.light依茗 文

@light依茗 

35.清云歌 文

@清云歌 

36.汞 画

@le crépuscule 

37.温情 文

@温情 

38.莫肆俞 画
@摄魂献予殓 

39.火鱼 文
@四筒 

40.小N 画

@forever.N 

41.云水 文
@云水飘飘 

42.DL 文

@灯暗离 

43.杶旗 画
@杶旗儿 

44.宇 画
@一个名称 

45.叶絮絮 画
@叶絮絮 

46.飞鸟 画

@猫牙回忆 

47.阿匿 画
@不列颠精选 

48.白羊 畫
@光之鷹麾下的一隻小白羊 


【2022佣园银情48H/15:30】沉默的日出

上一棒:@八度(我讨厌凹凸和原批别关注我) 

下一棒:@幽灵提灯. 




<Ⅰ>迷雾

  下雨了。

  推理先生依旧端着烟斗,凝视着窗外碾着淤泥驶过的马车;余光早已瞥见了看到他莞尔一笑的克洛伊小姐,却装作没看见似的无动于衷。

  用半透明的黑纱遮住半面脸的小姐走过来,坐在了推理先生的对面,将衣裙优雅地拢到身下。

  “提醒一下,您的烟斗里没有烟丝了。”克洛伊自然地开口,“——您好,请来两杯黑咖啡,其中一杯加两块方糖。谢谢。”

  咖啡厅里放着爵士乐,混着人们的轻悄交谈声、咖啡杯与托盘碰撞的声音、吧台里各种杯具磕碰和冲泡咖啡的声音。

  “怎么这么冷漠?推理先生?”点完咖啡,克洛伊微微向前探身,戏谑地说;随后又稍严肃了起来:“难道——您对一个已经叛逃了组织两年、提供了许多有价值的信息、帮你们侦探和警方歼灭了一个组织窝点的人依然不放心?”

  “我必须留意我身边的任何人,奈儿小姐。”推理先生终于开口,证明他刚才的确在听而不是走神,但目光仍对着窗外,“尤其是您这样的人——您已经知道太多了。”

  克洛伊颔首笑了笑。

  “放心吧,萨贝达先生,”她重又抬起头,“某种意义上,我是个感性的人。就算我真的是所谓的卧底,也不会对您下手。人要懂得感恩嘛。毕竟关于我姐姐的事情——”她的眼神不可察觉地暗了暗,“要是没有您出面证明,我现在不可能以一个正常的身份活着出现在这里。”

  “权衡利弊罢了。就算是帮助,也是举手之劳。”

  “您总是这么说。但只有真正受益的人才能评判帮助的分量——谢谢,加糖的一杯给那位先生吧。”

  服务员将咖啡端了上来,克洛伊礼貌地示意,随后接着说了下去。

  阴雨淅淅沥沥地拍打着窗户。

  “寒暄得太久了——您知道我这次是为什么而来的。真相小姐的下落,我打听到了一点风声。”

  推理先生将烟斗放了下来,正过身子,示意她继续说。

  “她还活着,但是背叛了侦探界,现在在犯罪组织里,仍以‘Truth’的代号活动。”

  “不可能。”推理先生语调平静,态度却意外的坚定,抿了一口咖啡。

  “但我所知道的所有信息,都指向了这一方向,先生。”

  “可是我知道,艾玛•伍兹,也就是真相小姐,不可能背叛正义和真理。”他压低声线,缓慢的、一字一顿地留下不容反驳的宣言,“她也许不是真正的纯真无邪,但只要太阳还存在一天,她就会向往阳光一天。如果今天您带来的是她的死讯,我都会相信;但这个消息,我是不会相信的。”

  “您这样肯定的话,我无话可说,萨贝达先生。”克洛伊耸了一下肩,手里的黑咖啡喝完了一半,她也将声音拉到了最低,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地步,“但是,侦探先生,我必须提醒您,我派人去探了组织、卧底、侦探、警方各种各样的风声,得到的答案是清一色的。我进过这个广布的犯罪网,我知道,他们的秘密很多。距离真相小姐失踪也过了三年了吧?这么长的时间里,他们完全可以改变许多许多事情。

  “您是聪明人,一定懂我的意思,也请好好考虑我的话。我现在当然希望犯罪组织覆灭,不是为了正义,也是为了我自己。他们逍遥一天,我也多一天的危险——无论是以叛逃者和反杀了作案者的谋杀对象,这两者中的任何一个身份存在。”

  “我明白,奈儿小姐。我会自己调查下去。”

  “您知道吗?您特别像——一个思想层面上的狙击手。冷静地观察、等待、思索、捕获最终的目标,您最擅长了。”她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嘴角勾起弧度,前倾的身子慢慢放松后仰。

  “还有,您真的很在意真相小姐。”克洛伊挑了挑眉毛,再次用上戏谑的口吻。

  推理先生没有应声,也没有再反驳,不置可否。

  雨依旧下着,晕出氤氲的迷雾。奈儿小姐乘马车离开了,奈布•萨贝达则撑起了伞,走在人烟稀少的路上,走进雾里。

  

    


  真相小姐失踪三年了。

  失踪之前,她与推理先生一样,是一个优秀的侦探。

  他们在一次案件中相识,后一起投身于捣毁全国巨大犯罪网的工作中。他们是勇士。因为人们对于这个犯罪组织的认识惊人地少。敌人在暗处,我方在明处;怎么看都是天大的劣势。很少有人会敢于和这样无形的敌人对抗。

  推理先生和真相小姐是最合拍的搭档,最优秀的侦探。这是无可非议的事实。

  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还是恋人。

  他们一直都没有公布这层关系,也没有蜜月、约会一类明显的活动。他们像地下党完成秘密任务似的,无人知晓地恋爱。

  工作就是他们的约会,追求真理就是他们之间永恒的共同话题。

  推理先生的手上带着一枚戒指。

  大家只是知道,推理先生已经有了心上人;但更多人认为,那个心上人是一个已经故去的少女。

  没人知道,戒指的誓言的另一头,牵挂着的正是真相小姐。

  推理先生摆正了手指上的戒指,抖了抖伞,走进了自己开办的事务所。现在,这里除了委托人,再也不会有那个金发的侦探小姐进来了。

  




  “开膛手先生,这是你要的东西。”真相小姐推起低低压着的帽檐,带着白手套的手提着一个公文包,对瘦长鬼影一般的男人的神出鬼没熟视无睹,言简意赅地开口。

  “谢谢Truth小姐了~”戴面具的男人哼着小曲接过了公文包,语调中的笑渗透出寒意,“不过,为什么要这样冷漠呢?我想我们已经合作很久了,聪明的小姐。”

  “与其在这里寒暄,不如赶快离开,避免被什么多管闲事的人看到呢——同样聪明的开膛手先生。”真相小姐偏过头,瞥了瞥狭窄阴暗的走廊,皮笑肉不笑。

  暗中窥视着的克洛伊•奈儿的脸色中了毒般变得煞白,几乎连呼吸都停止了;确认两人并没有留意她后,才从恐惧中缓过神来。

  有那么一瞬间,就在恐惧、紧张和窒息感到达极点的一瞬间,她后悔跟进来,她觉得自己疯了。

  “啊~那样也太没有意思了,就和见不得人的小偷一样。”开膛手笑出了声,念戏剧般轻蔑地说,“犯罪是一门艺术。就是要让他们看到——然后再光明正大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谁也没看见他是什么时候将隐蔽的矮门打开的。真相小姐没再反驳,但也并未赞同,挑眉看了看同行者,先一步钻进了矮门。开膛手又仰头笑了两声,瞟了一眼手中的公文包,这才紧随其后。

  生锈的门轴发出诡谲的悲鸣。

  矮门又被锁上了,仿佛一直被尘封着,从没被打开过。

  在暗处躲了良久,克洛伊才拉紧了外衫和面纱,快步从小巷走出去,急匆匆地混进人流里,找到一个电话亭,拨打了推理先生事务所的座机电话。

  侦探的生活实际上是很随性的,至少推理先生是这样。毕竟没人知道什么时候会有委托人来报案。

  他泡了一杯红茶,放在办公桌上,往里面加了一块方糖,用茶匙搅了搅。奈布•萨贝达不喜欢蛋糕糖果一类的甜食,但咖啡和红茶一类却总要放上一二块方糖。甜的太甜,苦的太苦;但当甜与苦混合在一起,就刚刚好了。

  如果忙起来的话,这一杯红茶足够喝半天。

  台式机不久就响了。

  “您好,这里是第五事务所……”

  “萨贝达先生,是我。”克洛伊•奈儿的声音传来,听上去有些急促。

  “奈儿小姐?刚才已经见过面了,还有什么话没——”

  “我看到真相小姐了。她和…”克洛伊紧张地喘了口气,再次抛开礼仪打断了奈布的话,“她在和组织里代号‘开膛手’的人对接……我认识那个身影,她也管他叫开膛手,不可能错。”

  “在哪里?”

  “C街尽头的死胡同。可他们现在应该已经离开了。谁知道那死胡同里打不开的矮门是他们的暗道!”

  推理先生沉默了片刻,手指紧紧抓住了桌沿和话筒,白色的骨节清晰可见,开口却仍然是平静的语气。

  “你没被发现吧?”

  “没有。我路过那个路口,看到了可疑的人影,就凑过去看了,但没被发现——我也是他们训练出来的。”大概是确定了环境安全,克洛伊逐渐从紧张恢复回了正常状态,“现在应该没事了。如果您要来调查,我可以等您。”

  “……那就请您稍等片刻了。我现在过去。”

  犯罪组织的反侦察能力绝不是可以小看的。但哪怕知道留下的信息会很少很少,推理先生依旧要去。

  这不是别人,这是真相小姐。

  公平理智的确是人间的标尺,也是一个侦探理想的特质。但是人皆有心,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抛开这颗心,成为世间永恒不变的标尺?

  

  


  “就是那儿,萨贝达先生。”克洛伊站在路口,指了指死路尽头,“他们都带了手套,不能指望会留下指纹什么的。但兴许会有别的蛛丝马迹?原谅我,我不懂侦探这个行当。”

  “没关系,奈儿小姐,您已经帮了足够大的忙了。”推理先生说,随即大步走进了狭长的走廊。

  “向您献出我的忠诚和感恩。”克洛伊莞尔,低头掸掉了身上的尘埃。

  雾气弥漫,寒意入骨,阴暗得像人间一块腐败变质的边角。午后,阳光将外面的世界染成了金黄,却总有一些角落不曾被照亮。黑暗滋生,孕育出魔鬼和冤魂。

  推理先生在矮门附近停下脚步,避免踩踏到二人可能站过的地面。

  他撩起风衣,俯下身,拿出放大镜,擦亮了单片眼镜,对着地面观察起来。

  「灰尘会说话。」

  这是他与真相小姐之间达成过的探案共识。

  对啊,真相小姐是知道这一点的,她知道观察灰尘能够得到很多的信息——她怎么会毫无防备地踩在满是尘泥的地面上犯罪?这定然不可能是她干的……

  推理先生这才发现,自己在潜意识里一直在为真相小姐辩护。以至于一向飞速运转的大脑都变得迟缓了,一向稳稳当当的手都有些握不稳放大镜了——因为他在害怕。一向如饥似渴追寻真理的侦探,如今在害怕看到真相。好像只要未看到确凿的证据,他就还能欺骗自己:是那些人看错了,是克洛伊看错了,艾玛不可能叛逃;就还有一线希望,一丝和过去情愫的联系。曾经,他担心无法通过灰尘看出凶手的信息;如今,他却害怕能透过灰尘看出罪犯是谁。

  他希望真相小姐死去吗?不。当然不。但是他坚信,他认识的那个真相小姐,是宁可死去也不会投身暗夜的。

  他敏锐的眼睛终究是违背了意识的旨意。他看到了。

  他清晰地记得,在一次追逐嫌疑人的过程中,真相小姐那双最喜爱的鞋的左鞋跟被割掉了一块,鞋底也被磨损了。惊险的旅途结束后,她孩子气地沮丧起来;还好,割掉的部分很少,而且并不影响穿戴行走。于是,她依旧留着那双鞋。

  而此刻留着尘土之上的鞋印中,正有一对,鞋底被磨得厉害,花纹不再对称了;其中左边一只鞋的鞋跟处,缺了一块鞋底胶皮。

  那断崖似的纹样空缺,沉沉刻在了推理先生心上。

  不。不可能是这样的。

  他知道,出现这样巧合的概率有多低;但他还是企图说服自己。

  可是他说服不了自己。

  此时此刻,他多么想狠狠踩在这对脚印上,将它破坏,让它不复存在,就像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一样,仿佛这样就能切断艾玛•伍兹与黑暗之间的联系。他想过,真相小姐会死,会在和黑暗的较量中光荣离世。他会为她默哀,每年都去看望她,放上她最喜欢的花,像任何一个失去心爱的人的人一样钝痛地对着冰冷的坟墓念完未尽的诗篇。这些年来,他常常做这样的梦,就和他这三年的生活一样——不是惊惶,不是震撼,不是被一刀一刀捅得遍体鳞伤的痛,而是如伦敦的雾,看不清,也吹不散,被蒙了一层迷纱,朦胧平静,却依旧有淡淡的忧伤和一点点希望。他早已想过,自己是否将永远带着这样的情感活下去。但他未曾想过,再一次看到艾玛•伍兹的踪迹,会是这样的方式。

  也许是组织为了“钓鱼”,派出人打扮成艾玛•伍兹呢?

  也许艾玛的卧底身份被发现,他们得到了她的鞋和那套标志性的衣服?

  也许艾玛是被胁迫入伍的,所以才会不抹除脚印的痕迹,等待我发现后去探秘、去营救她?

  也许……

  也许……

  有太多也许,太多辩词。

  当不真正相信一件事时,就会有无数的辩词接踵而至,于是这件事也永远不会被凿实。

  感性和理想混为一谈,交织在心底属于真相小姐和爱的田地里,奈布已经分不清是哪者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他又简单看了看另一对脚印,他知道这对脚印属于克洛伊口中的“开膛手”;之前调查时,他听过这个名号。从脚印可以看出,他和都市传说中的开膛手一样,是一个瘦瘦高高如鬼影一般的男人。矮门的门锁和把手靠近开膛手这边,看来的确是他打开了门与真相小姐一起溜走。脚印很正,没有偏转的痕迹,但门却在他左手,说明他是个惯用左手开门的左撇子。开膛手似乎要比真相小姐顾及更细,走之前有意无意地踩了踩自己的脚印,使其纹理有些模糊了,看不出别的更细节的信息。

  他起身,拖着不知不觉已有些麻木的双腿,回到小巷外的阳光中去。

  微风拂过脸颊,带来一丝浅浅的香气,使推理先生短短地一愣。

  他迈开步子,走出去。

  雨停了。但迷雾好像更浓了。

  毒性被稀释,却依旧呛人。




<Ⅱ>黑夜

  不出推理先生预料,开膛手在真相小姐的情报帮助下行动了。他杀死了一个女人,死相非常惨烈。

  走进血肉模糊的犯罪现场时,除了见过两次开膛手恶性的推理先生,其他侦探和探案人员几乎都作呕了。

  洁白的床被染的鲜红,成为了死得体无完肤的女郎最后的葬身之地。被开膛破肚的女子,余下能辨认的躯干以极其扭曲的姿态躺着,像在跳诡异的木偶舞时被忽然定格。她死不瞑目,眼神里至死是惊惶与痛苦,死死地盯着天花板,像在仰视天花板上一张恶魔或死神的脸。

  怀揣着侦探对真理的追求——以及个人的私心,推理先生着手调查这个案件。


  初步的调查结果是:开膛手的同伙(推理先生当然知道那指的是谁,但是他终是没有说出来)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勘测了被害人住所以及附近的地形和其他情报,并且窃取了被害人的备用钥匙。开膛手根据这些信息,易容成了被害人情人的样子,在夜间以一条完全不被人察觉的路线堂而皇之地走到了被害人家门口。听到开门声时,被害人以为是情人回家了,并没有警戒。当她看到开膛手的真面目时,为时已晚。

  案情是推理了出来,开膛手却不见了踪影,无迹可寻,依旧逍遥法外。

  人心惶惶之中,推理先生再次被求助。

  可是,他却再不能像曾经那样坦然纯粹地围剿黑暗了。

  夜里,他的梦从艾玛的死,变成了艾玛用手枪指着他的画面。她的眼神不再明亮,变得和黑洞洞的枪口一样阴暗,好像再不会有光照进那里了。

  枪响,他却没有中弹,而是黑洞般的枪口开始无尽扩大,将开枪的真相小姐整个吞噬进无尽的深渊……

  被黑暗吞噬的真相小姐,开始绝望的尖叫,凄冽地尖叫,叫声当中只有恐惧,没有任何别的情绪。推理先生从来没有听过她这样尖叫过。她已经失去了七情六欲,失去了过往的灵动,只剩一副被恐惧支配的躯壳,迎接最后的泯灭。最后消失的是艾玛翠绿的眼睛。她的瞳孔缩小得不成样子,紧紧凝视着推理先生。“奈……布,奈布……。”她挣扎着,说出最后一个词,声音像从远方的高塔传出来,渺茫地传散,趋近于无。最后永远地消失在一片漆黑中。

  他知道这是梦,知道这不该是真正的真相小姐——至少不是这么诡异。但这样的景象还是给了他极大的震撼和悲怆。

  他害怕。他害怕真相小姐真的堕入她自己曾经最排斥的黑暗,最终被黑暗吞噬,成为邪恶与犯罪的傀儡,在她过去最不想涉足的领域利用自己的才华和能力。他害怕他和他所爱的,最终站在了完全对立的两面。

  推理先生知道自己已经梦醒,意识也已经清透。但他还是合着眼睛,将自己置身黑暗。眼皮之下,营造出漆黑的暗室。但还是不够黑。各种稀奇古怪的纹理,以及窗外晨光的刺激,都影响着这间暗室。

  任何的黑暗,都不会比梦里将真相小姐吞噬的黑暗更黑了。

  如今,他依旧是一名侦探,依旧要去围剿黑暗。

  可是,他的爱人,此时此刻,很有可能就陷身于黑暗之中。当夜幕被撕得粉碎,她也会体无完肤。

  如推理先生,也必须承认取舍的艰难。

  他独自一人在房间里坐了一分钟,在翻找档案资料的同时看了看自己和艾玛的照片,静自将悲怆、纠结、感性的一瞬咀嚼掉。随后,又带上了单片眼镜,又穿上了标志性的衣物、带上了烟斗,用侦探该有的正义、理智的面貌,迎接又一轮日升日落。

  但这也意味着,他还是要将枪口和犀利的双眼,对准黑暗。

  


  推理先生对剧院夜场的又一次热闹宣传熟视无睹,径直走进了静谧的小巷。这是某个目击人提到过的地方。

  一个很轻的东西从天上落下,砸中了推理先生的帽檐,仍令其一颤。

  这里没有树。

  “谁!?”他立刻警觉地回头,伸手握住手枪。环顾四周,却只见清风。

  脚边,掉下来的是一条羊皮纸裁成的纸,卷成了纸卷。

  「我在你身后,侦探先生。」

  推理先生几乎立刻判断出了这神出鬼没的恶作剧是谁的手笔,弹指间掏出了手枪,转身,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几乎就快要扣下的程度——

  目光对上另一个枪口。

  “这回你要慢一些啊,侦探先生。”带眼罩的男人颔首笑道。一声鸟鸣,鸮越过墙头飞回了他的肩膀上,这大概就是刚才的邮差了。

  “独行者啊,许久不见,都敢主动出面来挑衅了?”

  “很抱歉,推理先生,可我今天不是来找你麻烦或是取你性命的。”

  “那是干什么呢?”这话的言外之意更像是:你觉得我会信你吗?

  “我不撒这样无意义的谎。”独行者说,“更何况,我从不完全为任何人办事——我是最自私的,我也是最无私的,但总之我是最自由的——因为我做什么都随性。

  “还有,大可不必这么苦大仇深地攥着枪,瞄准我的脑袋,这是很累的——”他随意地单手持枪,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头,“不然的话,我们就得比比谁的子弹更快了。您要是答应,我会先把枪放下。没准这颗脑袋里还有着您想要的东西呢?

  “就像——Truth?”他把这个词拖得很长,一语双关。

  “……你到底想说——”推理先生心底一颤,却仍然板着脸,正竭力调整语气不至于露出破绽;然而话音未落,对面已经传出了咣的一声——

  独行者毫不怜惜地将手枪丢在了墙角。

  “这样够了吧?推理先生?我身上没有别处可以藏暗器。我想以您的观察力,看得出来。

  “是的,我认识‘她’,就是你想的那个她。”独行者摊摊手,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而且,你们应该马上就要见面了——”

  话音刚落,独行者闪身到了路口的墙体后,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他永远是这样从容的、仿佛还有长篇大论未尽的模样,让人完全捉摸不透他什么时候会消失。奈布知道他追不上独行者的。一旦让他消失在视线里一秒,对于这个神出鬼没的家伙而言,就什么都可能发生。但他还是追了出去,沿着路口两边的街道各追了将近五十米——不出所料,已经完全看不到那人的踪迹了。就好像刚才独行者的出现都是幻觉一样。

  想起了什么,回到巷口,推理先生弯腰拾起了刚才那人的手枪,打开了弹匣——

  是空的,根本没有子弹。

  他一拳锤在了墙上。

  被那个人戏弄了。

  真是个疯子,十足的疯子。

  「是的,我认识‘她’,就是你想的那个她。你们应该马上就要见面了……」

  他竭力不让自己再陷进独行者的设计的谜中,避免落入那个善于故弄玄虚的家伙的圈套。但他止不住想,止不住去想“她”,Truth,真相小姐。

  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这到底是什么意思?她还活着?她真的加入了组织?她被监禁了?她近期会与我见面?以什么方式见面?她——

  推理先生靠在了石墙上,闭上了眼,让自己从真相与假象的漩涡中清醒过来。

  他必须用理智击穿迷雾和黑夜,哪怕这层理智已然有了安全漏洞,他也必须用成倍的伪装将其掩埋。

     弱点,越少就明显,越明显就越致命。

  


  

  “上一次合作愉快啊~Truth小姐。很可惜,下一次合作兴许要等上一段时间了。我最近没有兴趣了。”“开膛手”杰克唱歌般地说,两指捏着一缕褐色的发丝,将其放在了一支试管中。这是开膛手独特的癖好。每杀一个人,就剪下受害者的一缕头发,纪念品一般储存起来。

  “我对此感到十分可惜。”真相小姐算得上敷衍地回答,脸上保持着笑容,脱下白手套和帽子,在鬼火般幽暗的灯光下,露出金黄的头发,在脑后盘成发髻。

  “您知道吗?您的头发很漂亮。”

  “我将这算作您对我的赞美了,开膛手先生。讲真的,这种时候,我总觉得‘理发师’这个外号要比开膛手更适合你。”她抻了抻胳膊,毫不客气地坐了椅子,靠在了椅背上,像倦懒的猫一样眯起眼睛,头向后仰去,“不过,我可实在不希望自己的头发成为您那排试管里的收藏品。”

  “哈,您放心。在下乐于创作自己的艺术……但作为组织上层人员,我可从没闹出过内讧,对吧?”杰克笑说,“至少现在,您是我的朋友。”

  他特地将“现在”和“朋友”咬重。艾玛心里没有由头地一阵慌乱。她不知道慌乱的根源是什么。她明知道自己无需担心的——她就是组织的人。不是么?

  真是个喜欢开恶趣味玩笑的家伙。

  “哈,这倒也是,您在组织里算得上是个称职的领导和伙伴。”她将头抬起来,嘴角上扬,推起脸上淡淡的雀斑,慢慢睁开了眼睛。翡翠深处孕育着金芒,温润如玉,而又在温润深处藏匿着无数的秘密,也许是朦胧之美,又也许是一层伪装。

  “您确实配得上‘甜心小姐’的称号——哪怕对我有些疏离——美丽可爱的Truth小姐。这里所谓的美人不少。但您这样特殊的人和气质,真是罕见,几乎是独一份的……啊,多么有趣……”开膛手站起身来,又哼起阴森的歌谣,轻悦的步伐在地板上踱步,像在跳一支圆舞曲,“先别走,Truth小姐,我差点忘了正事……让我看看——哦,找到了。”像钢琴家抚摸琴键,他将手指搭上了一本档案夹,将其抽了出来,递给了真相小姐。

  “这是什么?新的任务吗?”

  “嗯哼~大概是吧。”

  “您还真是不想让我歇歇啊,先生。”

  “烦劳您和其他几个朋友一起再跑一趟。这是一个……”华丽的语调蒙上了寒雾,“麻烦的先生。一开始派出的不少小卒都被他直接识破消灭了。哪怕如独行者那样的人,我让他去办,也已经与这位先生周旋了许久,至今没有搞定——当然了,不排除那个讨厌的家伙又开始犯我行我素的毛病了。

  “所以,甜心小姐,去帮帮他们吧。”

  “既然您都这么说了,那我当然要从命喽。”

  “那就看看吧。”他侥有兴致地端详着艾玛的表情。

  档案夹里,只有薄薄的一页信息,包括姓名和称号。

  奈布•萨贝达,推理先生。


  


  


  推理先生回到了开膛手的案子的侦破中。

  真相小姐获取情报,将其转交至开膛手……开膛手易容,潜入房间,作案……

  等等。

  他短短一顿,想起了某个自称目击人的描述:“我几天前回家的时候的确看到过一个行踪可疑的小姐……匆匆忙忙的,还拿着一个公文包,带着戒指。很晚了,11点左右;当时人很少,她在黑的地方急走,很快就从我身边穿过去了,我没看清她的样子——”

  有两个矛盾的点。

  这几天,被害人居住街区的剧院有夜场表演,票卖的非常好,剧院周围还有闹市区,夜晚11点也不该人烟稀少。

  目击者完全没有看清嫌疑人的样子,只知道她在阴影里行走,却唯独看清了她拿着的公文包和手上带着的戒指,并且一直记到了现在。如果阴影处的光线暗到足以看不清人的衣冠样貌特征的话,也许戒指会反光——也不该如此肯定那就是戒指——但公文包是看不见的。

  明明不合理,描述却带有很强的指向性和引导性。他很大可能在说谎。或者说,他根本就认识真相小姐,知道他在找她。

  推理先生站起身来,开始回忆那个目击人的样子。

  较为高挑的个子,蓝眼睛,棕头发,穿着白T恤,披着孔雀蓝色的大衣……

  自己并没有见过他。奈布想。

  他回到线索板前,捧起烟斗吸了一口烟,吐出的云雾朦胧了窗外的黄昏。

  他似一尊石像,矗立在线索板前,只有眼球在左右转动扫视,蔚蓝的虹膜随之漂泊;还有食指一下下敲打着烟斗,不知是有规律的密码还是随意敲出的节奏。

  蓦地,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全体都彻底凝滞住了,手指不再敲打,视线不再移动,薄薄的嘴唇似乎有些颤抖。浓厚的晨昏停滞于天空之上,定格成一幅画。风停了,呼吸停了,仿佛时间都停了。虹膜上深深浅浅的纹理如藤蔓一般生长,直到坠入中央的黑洞;他的瞳孔不断地缩小,单片眼镜的镜片上慢慢蒙上了一层雾——

  那是他自己写在板子上的关键词,「易容」。

  「为什么只有开膛手能易容呢?」

  他的脑中一声震悚,一道闪电霹雳而过。那个“目击人”的容貌如此清晰地展现在他眼前,一点一点偏过头,露出一种熟悉的神态。另一个人影慢慢显现,慢慢与他完美地重合。图穷匕见。那个面具下真正的人带着眼罩,穿着暖灰色的风衣,嘲讽般的将没装子弹的手枪丢在一旁,又无法阻拦地消失在了墙角后……

  “是的,我认识‘她’。”

  “你们应该马上就会见面了……”

  他三步并作两步蹿到门前,紧紧抓住了门把手,欲夺门而出;却在转动把手的前一刻停住了,谢了力气似的跌回了沙发上。

  他找不到独行者的。他比自己快了一步,一切都太晚了。他大概已经料到现在这样状况的发生了。现在不应该再做这样的无用功了。

  可是,现在又该做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

  一切归零。

  艾玛啊……如果你在的话,会嘲笑我变得这般无能了吧。

  敌在暗,我在明。推理先生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被世人称颂的推理先生,好像连自己所爱的都保护不住、找不回来了。他盯着桌子上的那盏油灯,看着它在空气中晕出摇曳的昏黄……

  灿烂的黄昏一点一点褪去,暮色越来越深重。没有了光的洗涤,天空露出了它本就来自宇宙的黑暗的底色。茫茫的黑溢入窗子,充斥了整个房间。油灯里的光显得如此孤独、脆弱、渺茫,就连保护它的玻璃罩仿佛都要被浓重的夜压碎了。

  可那就是这片夜里,唯一的光。

  就着摇曳迷离的灯火,推理先生平复下心绪,开始静静地复盘。他调出了脑海里一切有关组织的案件、事件,这一切都远远没有这么简单,这很可能是一个巨大的局。

  真相小姐失踪以后,很长时间杳无音信。他与组织在此期间并非没有交集,但也并不频繁,处理的案件也没有什么特殊。

  但在三年之后,她突然以组织成员的身份出现,开始频繁活动,甚至加入了犯罪之中。

  说明组织并不打算隐蔽此事。他们在这件事上摒弃了一律的神秘隐晦。相反,他们想让我看到。

  独行者毫不避讳的、带有指向性的话证实了这一点。

  他们根本就是想用真相小姐来制服我,引我入局,一箭双雕,消除后患。

  “砰”,什么东西撞上了窗户。

  抬头,只看见一只灰白色的猫头鹰展翅远去,玻璃上多了一张贴上去的纸。

  独行者这个家伙,还真是每次都分秒不差。推理先生有些无奈地笑笑,已经不愿再为此懊恼烦躁。

  他走到窗前。看着用绿墨水写的花体字。

  「Dear Detective:Maybe you've already know something?So,It'time to have a test. Welcome,we are waiting for you. The game is on. For TRUTH.」

  推理先生笑了。事已至此,他倒是感受到了久违的平静。灵魂里除了所谓的正义理智之外更个性的部分和欲望在蠢蠢欲动。

  他望着夜色深沉。

  既然你们要我入局,我也走到了半路;那就干脆欲擒故纵,看看谁的牌更多,谁的牌更好,谁的牌更巧。

  你们愿赌,我也会赌。

  For Truth.


  


  依然平静的城乡内,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暗流涌动,冲突一触即发。

  推理先生备好了枪,准备了多余备用的子弹。“喂,奈儿小姐,就按以前说的办吧,感谢您的帮助。”

  “不客气。希望这是最后一仗,一切就此结束,萨贝达先生。”那头传来玻璃瓶碰撞和喷香水的声音,随后流出女人的轻笑。

  “我相信会成功的。”

  “上帝保佑您。”

  在另一个不为人知的地方,真相小姐也带上了白手套,拾起了桌子上的枪支,对着墙壁——

  “砰——”

  墙纸上留下孔洞,似乎下一秒也要流出人的鲜血。

  “小姐,怎么今天试起枪了?”独行者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走近,不变的装束。

  “有点紧张。”真相小姐如实回答,“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不过这是情有可原的,毕竟是一场大赌局。对吧,克拉克先生?”她带着笑意偏头,一旁桌上的油灯照得她的脸一明一暗。亮的一侧,睫毛镀上了金,好像乘着清晨的露珠,脸上的雀斑也成了星星点灯,如太阳将它的金芒撒下几粒;暗的一侧,柔荑般嫩绿的眼睛混进了影子,变成了仲夏时节树叶的墨绿,不见底,也看不清其神情。

  “大概是吧。”独行者颔首。

  事务所里,奈布面对线索板,去掉了粘粘补补的繁枝错节,只留下了主干。

  所有延展的中心,是艾玛•伍兹的大名。

  是源头,也是这场较量的关键。

  “Wait me...Emma.”他抿了抿嘴唇,仿佛在那一霎时又回到了青涩的少年时期,将这个许久未能说出口的称呼再次念出。

  心脏在怎样跳动,心绪是如何复杂,只有他一人知晓。

  他推开门。

  去哪儿?

  「去子夜与黎明之间的晨昏线,赴一次过去与未来的共同契约。」

  穿过街道,挤过人流,在约定好的站口与克洛伊•奈儿请来交接的线人不动声色地碰头。完毕之后,他走进了一家咖啡馆,假装成普通游憩的客人,暗自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确认无误后,他离开咖啡馆,走进电话亭,向新认识的帮手特蕾西确认用来监听监视等的傀儡已经安置妥当。

  一切计划都在顺利运转。

  为了反追踪,他又拐进了一条小巷……

  不。有人在身后。

  他猛地回头,掏枪,动作和那天面对独行者时一样一气呵成。似乎是本能,又也许真的是神明在眷顾他,让他意料到这次身后的人会直接开枪;猛地闪身,感受到一股灼热的气息从身侧擦过——是子弹。

  抬头,瞄准,目光也一样对上了另一把举起的枪。

  但看到来者何人时,他却愣住了。

  “推理先生。”

  他的心神撞入了那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那双令他三年来念念不忘的眼睛。

  枪声好似是迟到了,这才在耳畔一震。本身这款枪的声音大概就小,除了在暗巷里回荡,没有引起任何骚动。眼前的景象与噩梦中的重合。但幸好,不是那般绝望无神。开枪的是真相小姐。她逆光而行,整张脸都陷入阴影之中;人的轮廓却被阳光描摹出了金黄的光辉,如同天使一般神圣的光环……绿宝石般清明剔透的双眸,确切地彰显着这个人不容怀疑的身份真实性。那是只属于艾玛•伍兹的眼睛。和她喜爱侍弄的那些花花草草一样富有生气、孕育朝阳。与其说这双眼睛从春天诞生,不如说整个春天都为这双眼睛而倾倒。

  三年前,真相小姐会坐在对面的办公桌上,用手拄着下巴,在刻苦工作的闲暇,抬起眼睛,含着笑意,看他一眼。哪怕是严冬,也流进了春的暖意。

  「奈布——」

  除了她,还有几人会这样称呼他?这样亲切地呼唤推理先生?

  那个时候,奈布•萨贝达觉得,这个世界充满了恬静和美好,任何大风大浪、腥风血雨都可以被这份恬静击破。

  他更想到,在那个并不旖旎的、甚至说得上肮脏可怖的午后,出现在他生命里,那个拿着放大镜、穿着格子外衫、与他实力比肩的侦探女孩,成为了他一生想要保护的人,成为了他沉默但延绵的爱所属的对象。

  他们成为了彼此的真相,给予对方关于人生谜题的答案。

  “艾玛,好久不见。”脱口而出的,是他三年来渴望再次说出的话。只是充满浓浓爱意的目光,变成了狰狞相对的枪口。

  风卷着一缕奇特温柔的芳香拂过真相小姐的鬓角和脸颊。

  真相小姐要再次扣下扳机的手顿住了。她感到自己的手、乃至全身都在微微发抖。她觉得自己生病了——可她明明知道自己没有。她看着面前的人,感到陌生,感到熟悉,随即交织为未知的恐惧。心脏在不断的充血,疯狂收缩、舒张;浑身的神经都在叫嚣着,好像要将什么东西吐露给它们木讷的主人。心室滚烫滚烫的,灼烧着痛——这种痛感沿着血液一直流淌向握枪的手——仿佛有一只野兽被囚禁于其中,被某种信息惊醒,疯狂地嘶吼,疯狂地想要挣脱铁链。

  他是推理先生……他是奈布•萨贝达……他是我要处理的对象……

  真相小姐拼尽全力又开了一枪,却失控地打中了崎岖不平的地面。她的身体、她的潜意识、她的一切都在阻止她伤害面前的这个她应该杀死的人……可是,明明她是一个杀手,一个犯罪组织成员,而他是一个侦探啊。她在哪里见过他的——不止于此,她的心、她的灵魂里,有属于他的,永恒的王位。

  “你到底是谁?你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她终于失控,摒弃了日日夜夜焊死在脸上的微笑,手紧紧抓住了自己的头,“我为什么伤害不了你!?”

  可是她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因为你不想伤害你自己,艾玛。”

  “你到底是谁!?”

  平静破碎,心中的弦被绷得死死的。

  就在此时,另一发子弹从身后袭来;不属于推理先生或真相小姐二人的手枪。那发子弹对着推理先生而去,被他将将闪身躲过……

  “快走!有人来了!”推理先生迈开步子,大步向前跑去,在经过真相小姐身边时,拉住了她的手。“跟着我。”

  隔着手套,真相小姐依然感受到了那人手心的温度。

  她没有反抗,跟着推理先生跑去。

  自己大概是疯了吧。她想。

  可她又惊觉,自己心底产生了一丝安全感和幸福感。

  新鲜的空气里,淡淡的清香飘过,有什么意识正在苏醒。

  温柔的阳光慢慢攀上她生着淡淡雀斑的脸庞,温暖了长期置于黑暗而变得苍白冰冷的双颊……

  没办法。此时此刻,已经无法将事态控制在暗地里了。社会层面也必定被波及。推理先生只能尽可能地向人少的地方跑。他听到街旁的市民看到持枪人士奔跑的惊呼,甚至听到了开枪声和惨叫声……只能悲怆地选择忽略。

  他没有料到组织会这么快安排真相小姐出现在暗巷,有些仓促。

  十字路口处,组织的人选择了分头行动。他们甩掉了大半的人,但很快被其中一个截住。

  追逐战变成了搏击战,推理先生本能地将真相小姐推向了一边。大概是被这样的架势吓到了,市民们都钻回了家里,街道上除了三人,再没有其他人了。

  那人一脚踢过来,推理先生将身一闪,勉强避开身来,趁机揪住他的衣领,对着腹部一拳下去。这拳不留余力,算得上是十分痛,但尚未给予那人致命打击。他呻吟一声,又站起身来,向右一扑,躲过推理先生的乘胜追击;奈布一个踉跄,险些站不稳身子,幸好在敌人掏枪之前稳了下来,一跃上前,砸掉了他手中还未握紧的手枪;却发现那人眼尖,也随机应变,立刻又伸手去夺他自己腰间的手枪,赶忙一个手刃下去,同时用腿扫踢过敌人的腿部,落地时又向后一踩,狠狠用鞋跟碾住了他的左脚,在一声痛呼中阻止了这危险的行为。推理先生自己的手枪却也掉落在了地上,并且挨了不轻的一拳反击。二人又变成了手无寸铁的状态,扭打在一起,疯狂地去够地上的任何一把枪,来打出最后决定性的一击,同时又要竭力制止对方先一步抢到枪,扣下扳机。

  “砰——”枪响,却来自道路另一侧。

  置身搏击之外的真相小姐,拿起了枪,精准地找到时机,瞄准了自己的“组织同伴”,打出了大胆又精密的一枪。那人于顷刻间毙命,怕是根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鲜血迸溅到了推理先生的衣衫和下颌线之上,点点线线的红。

  “奈布。”

  尽管有心理准备,听到熟悉的称谓,推理先生还是一愣。他竭力保持镇静,环顾四周环境。

  “……你不怕被发现吗——?”

  “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但这些似乎都已经不再重要了。真相小姐脸上挂上了久违的真实的笑意,同时又饱含了这些年来的心酸,像要哭出来似的。

  “把忘忧之香的解药喷在衣服上,不愧是你。”

  她昂起头,在久别重逢的爱人的嘴角上,落下一个吻。也许是许久不见的缘故,比以前自然的状态变得青涩了。蜻蜓点水般地一落,红了脸颊。

  奈布松了一口气,也挂上了一抹深长的笑容。他看着艾玛,好像生怕下一刻,她又和曾经一样,活生生地消失在自己眼前,幻梦般归隐,无影无踪。

  “你是我的底牌啊,Emma。”

  真相小姐坚定地点点头。




<Ⅲ>流星

  “太莽撞了吧?我和你说过,不能这样不留退路,想着一击毙命,Jack。”独行者例行公事般地检查一番地上的尸体,站起身来,点了一支烟,“嗯哼~已经死透了。”

  “您倒是还很悠闲惬意啊,克拉克先生。”

  “不然呢?看来,开膛手先生也是不愿赌服输的人吗?您这么气急败坏,看来是没有别的法子了。莫不是我高看您了。”独行者吐出一个烟圈,笑着挑衅般地说。

  面具遮掩着开膛手的神情。他沉默着。

  “恭喜你啊,令人闻风丧胆的开膛手,将最重要的筹码让出去了……”

  尖锐的刀具架在了独行者的脖颈上。

  “没有人料到克洛伊•奈儿和推理先生弄出这么个把戏,我是,你也是,如先知般的伊莱•克拉克先生。”

  “可我懂得瞻前顾后,开膛手先生。”

  “现在可不是您大放厥词嘲讽我的时候,独行者,我们可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没人能全身而退。

  “要是您执意搞内讧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割破您的颈动脉。看啊~这地板已经被组织的高贵的血沐浴了;再添几笔的话,一定会更美丽。”刀上的血迹没有被刻意清洗掉,而是以一种水墨画般有美感的姿态蔓延在刀刃上,是开膛手一次次创作留下的功勋。这层纹理淡淡的,蒙上一层红色的雾气,恰到好处,远望趋近于无,刀片仍呈现着它应有的犀利光泽。

  “死亡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艺术,只是消耗太大了,不能占据世界上的每个角落,多么可惜。”

  但此刻,这层淡淡的红在独行者有些病态的苍白的脖颈上却显得分外醒目。

  “的确。”独行者不紧不慢,两指捏着香烟,玩弄着,又淡淡送到嘴边吸吮一口,将弯曲的烟头丢在了地上,踩在脚下,用鞋底添油加醋地碾了两下,“但很可惜,您杀不了我。首先,这会导致您手下的人人心惶惶。您必须知道,像我现在这样,用生命下注,脖颈旁摆着开膛手的利刃仍然能和您摆道理的疯子可不多。到时候,还有多少人能跟着你收拾分担这片烂摊子,我可说不准。

  “其次,我们还不算走投无路。推理先生和真相小姐刚刚重逢,真相小姐又刚刚从黑暗中出去,他们定然还没有安顿下来。如果您继续按我说的去办,也许还有希望,还有再赌一次的本钱。否则,就真的要被反客为主,被自己布的网缠死了。

  “所以,你的答案?”

  几秒钟的时间,显得格外漫长。杰克带着杀意冲动的目光与理智平分,但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厌恶。开膛手用手指轻轻沿着刀具的轮廓拂过。

  “您可真是个令人讨厌的疯子,伊莱•克拉克先生。”他将锐利的刀挪开。

  “多谢嘉奖。”

  “不谢。”

  

  

  “奈布。”

  “嗯?”

  “可以……回事务所吗?”

  这几天,他们已经辗转了多个旅店了,却始终没有回事务所去居住。

  艾玛小心翼翼地抬起头,从帽檐之下露出一道带着试探与期望的翠绿的目光。

  三年了,她三年没有回那个曾经与推理先生共同的办公室和家了。虽然知道现在不是叙旧与谈情说爱的时候,但对那里的渴望却是不可抑制的。

  奈布是受不住艾玛清澈而带着请求的目光的。他也多么想带艾玛回家。可是他权衡利弊,特殊时刻,不知道哪里会有组织的眼线。拒绝真相小姐是艰难的,但他知道真相小姐是明事理的姑娘,她的眼睛不光为爱而生,更是向着未来和真理看的。

  光明是他们共同的最终信仰与契约。

  “等我们胜利,等太阳真正升起,一切真相真的回到阳光之下,艾玛,”看着艾玛理解而又有一丝失落的眼神,他选择了用更高尚美好的新契约代替那一个,“我们一起回家,真正地回家。”他淡淡地吻了吻真相小姐金黄色的发梢。

  “好。”新的契约订立,又为少女的眼里埋下了新的憧憬和希望。

  路过事务所的门时,二人的目光只是淡淡地漂泊过了门后标注着“Close”的牌子和屋内熄灯后灰蒙蒙的一片,随后像不认识这里似的,与其擦肩而过。

  一阵风吹过,夹杂着一丝寒意。

  “阿嚏——”真相小姐揉了揉鼻子。

  “怎么了?冷吗?”推理先生停下脚步,关切地看了看身边的人。

  “不——”艾玛刚想嘴硬,忽而想起,领受爱人的关心,并没有什么不稳妥吧,“好吧,有一点。”她笑着耸了耸肩。

  “……把我的衣服披上吧。”推理先生顿了顿,把风衣脱下,披在了真相小姐的身上。

  “诶!?奈布,这么久没见,你这个直男开窍了啊?事业狂也想变暖?嗯?”

  嘴上这么说,艾玛却是贪婪地感受着风衣上属于那人的温度。早已不是因为天气转冷,而是安全感和爱的温度,令人忍不住想要获得、想要靠近。

  更何况,是曾经失去过的人呢。

  

  

  

  “他们躲得太紧了。不仅踪迹时隐时现,好像还是有某种精密的计划,连这几天的住宿都是辗转各地旅店的——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在用没有计划来对抗计划。”

  独行者仰过头,在烟灰缸边缘敲了敲又一支快要燃尽的烟头,另一只手隔着眼罩揉了揉眼睛。

  “我说过,不能轻易让他们碰头。万一让真相小姐回去,他们二人合体,会是一场噩梦。”

  “看样子,全能的独行者先生也遇到搞不定的人了?”开膛手说。

  “我没有这么说。更何况,是谁的疏忽将Truth还给Detective的呢?”

  “彼此彼此。”

  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独行者忽然笑了起来,沉沉的笑声浮动在暗地里,像香烟燃烧散发出的烟气。

  “好了,按照我说的做,开膛手先生。这点困难是打乱不了计划的,我知道您清楚,只是开个调节气氛的玩笑罢了。”

  他将烟头一折,优雅地将其扔进了烟灰缸。

  “好,现在让我们来看看计划。”独行者一拍手,兴趣盎然地回到了沙盘前。

  “这栋楼……”他点了点一座装着透明落地窗的高楼模型,这是制作人员实地考察之后等比例缩小的,“就是我们的目标。”

  “这么显眼么?”

  “这栋楼更适合射击和围剿。”独行者立刻回答,显然早已对这个问题做好了十足的考虑,“如果狙击手和其他枪手愿意在坚硬不通透的墙体之间射击而不是透过玻璃射击,我很愿意更换地点。何况,事到如今再不轰轰烈烈一把,我们可是死都要死得憋屈了。”

  无人应答,表示默认让独行者继续说下去。

  “我们目前要做的,就是等待。我不打算再施加外力,对付真相和推理,这样太过于冒险。我们顺应自然,稍加暗示,等待他们自己走进去,然后——”

  他神秘地一笑,抽出腰间的手枪,对准沙盘内的大楼模型。眼罩遮掩住了他的眸子,让任何人都看不清他的神情。此时此刻,他的眼底是忐忑、还是坚定?是愤恨、还是戏谑?是起兴、还是无情?无人知晓。让人不觉认为:独行者是与死亡同类的,因为他们都是黑暗沉寂处,永恒的秘密。

  子弹划破了寂静的空气,好像也划破了时空的桎梏。它刺穿了大楼的落地窗。那美丽而脆弱的透明屏障碎了,飞溅的碎片像凋落的玻璃花瓣被狂风卷起,连带着整座大楼也摇摇欲坠……

  “不好!快跑!!”推理先生大喊一声,一把握住了真相小姐的手腕。他们大步向前跑去,身后满片满片的都是可以立即夺命的枪林弹雨。

  玻璃窗一面面碎了,楼梯和楼梯上的人逐渐暴露无遗。推理先生拼了命地向上奔跑,脚底的楼梯和地板好像都薄得像一张纸,将要被踏破了。他感到天旋地转,眼花缭乱。玻璃碎片不断在眼前呼啸而过,子弹混杂在其中,已经分辨不清楚。他只能抬起胳膊,护住头,迸发出身体里原始的求生本能,拼了命地向前跑,和枪支子弹赛跑,和死亡赛跑。他紧紧握着真相小姐的手,拉着她向上,冲破泥潭,脱离不断向上涌、欲吞噬一切的深渊。旁边的少女已经累了,每迈出一步都发出沉重的喘息,步伐也愈来愈沉重。但是他不能停下来,她也不能停下来,只能任凭推理先生拽着她的手,跟着他燃烧尽全身气力地奔跑。他们拼命逃亡,身后的玻璃窗追逐着他们一扇扇破碎。四处飞溅的玻璃碴也许已经刺入了他们的皮肤,但他们的痛觉早已麻木,感受不到这相比于死神威胁而言微不足道的痛了。

  大厦里还有其他的居民,大半早已在惊恐中被扫射得血肉模糊。组织早已是草菅人命,又怎么会忧虑多夺几条性命?

  该死的,终还是堕入了他们的陷阱!

  之前获得的优势被霎那间扭转。

  推理先生的大脑飞速运转,从混沌中将整栋楼的结构图清晰地呈现在眼前,并竭力寻找着逃离路线。

  下行走门当然是最好的方式,但开膛手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果断命令枪手从下层开始扫射,将他们逼到走投无路的楼顶去。于是留给他们的就只剩下了两个选择,摔死还是被枪子打死。

  可推理先生当然不愿在这两种里选,也不能在这两种里选。

  思量之后,他决定穿过楼层,转战另一边的楼梯,向下跑。

  他的风衣依然在艾玛的身上,只穿着一件衬衫。浅色的衬衫被玻璃碎片刺入,被子弹擦过,因为太薄,全然无法替肉身抵御这样的伤害,还是渐渐渗出了殷红的血。但他顾不上了。

  “快!艾玛,我们——”

  他却可悲而可怖地听到身边的人一声隐忍的痛呼,少女一个踉跄,体重向下一沉……

  “艾玛!!”他很久没有这样失态过了。

  推理先生的眼底闪出罕见的慌乱。在直面黑暗时,他不曾慌乱;在面对犯罪现场时,他不曾慌乱;在面对独行者神出鬼没的偷袭时,他也算不上慌乱……可是此时此刻,艾玛•伍兹泄了力气般向他栽倒过来,他真的打心底里慌了。他连忙将她揽进怀里,触碰到了她的右肩——他感受到了温热的液体,那是鲜血。

  “奈布……”真相小姐忍着痛,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音节。

  “不,别说话,我在……”推理先生扶着艾玛勉强躲在了一面墙后。

  身后的又一轮猛烈攻击如狂风骤雨一般席卷而来。硝烟弥漫,他看不清楚。

  她流了好多的血。奈布想,这样一个少女,身体里怎么能有这么多血。她还披着奈布的外套,血迹将深色的风衣染得趋近于黑色。推理先生使劲地按压止血点。作为无神论者,他几乎快要恳求神的帮助了。世界变成了黑白的,只有眼前艾玛•伍兹身体里流出的血显得格外殷红,在地板上绘制起红玫瑰般的纹样,无限绽放。象征的却不是爱或生机,而是生命的流逝与终极。

  危机关头,敌人却用上了更毁灭性的武器,火枪。

  狩猎场点燃了开膛手究极的疯狂。他下令,使用火炮,毁掉他们,毁掉这斗兽场里的困兽,将一切彻底毁灭。

  让这场恶火,烧到遥远浪漫的地平线。

  最后一丝人性泯灭,剩下的,是神性、是兽性,是绝对疯狂与绝对理智的化合物,是杀戮与艺术交点的端极,是绅士与罪犯的共属者,是黑暗深渊锻造出的矛盾体。

  轰然一声,大楼开始坍塌了。

  地板骤然塌陷下去,石块崩坠。支撑的钢架也开始如脆弱的野草般摇曳。真相小姐失足掉落下去,推理先生在千钧一发之际翻身上了还未断裂的楼层,紧紧握住了马上就要坠落的真相小姐的手。真相小姐也攥着他的,那真的是她与生命和光明之间最后一根稻草了。

  她的脚下,是一片虚无,也是无可生还的深渊。

  血液带着生命的温度在流逝,现在以一只手臂悬挂的动作不免是扯到了伤口,加速了这个进程。由于失血过多,浑身的细胞都逐渐松软下去,她已经感觉到冷了。那是死神的镰刀沾着来自地府的寒气。可是,她的意识却异常清明。翠绿色的眼睛上没有一丝水雾。她将身边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也将短暂的生命里的所有都回忆得不可能再确切了。

  “艾玛!抓着我的手,爬上来!”推理先生的喊声像是隔了一层看不见的屏障,从高邈的天际传来的呼唤,“求你……不要放弃,活下来。”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推理先生,他在恳求。

  真相小姐拼尽全力,克服伤口的疼痛和失血的无力,顺着推理先生的力气向上挺身。可是狙击手的子弹却又向着推理先生射来,他只能翻身躲闪,刚才的努力又一次白费——甚至更糟。艾玛又向下掉了一截,奈布的半个身子也暴露在了断层外,就快要一同坠落下去了。

  命悬一线。他们像暴风雨中,一条脆弱的、随时要被折断的峭壁藤蔓。

  艾玛看着奈布的脸。明明只有两个手臂的距离,却显得格外遥远。这成为了她此生终无法度过的距离。烟气弥漫,朦胧了天色,奈布的身后一片暗沉沉的;可是艾玛却觉得,他在发光,那双蔚蓝的眼睛透亮澄澈,他身旁的一切也都随着他而熠熠生辉了。

  艾玛脑中的念头彻底清晰:她真的要死了,她活不下来了;但她必须尽可能让奈布活下去。如此,光明战胜黑暗,才有最后的一线希望。

  “艾玛!!”奈布一惊,他感到手中攥着的手套一空,真相小姐在将她的手抽离手套;他慌忙向下抓去,奋不顾身地又探身一点,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你疯了吗!?你怎么可以死?”他愤然失态,眼轮和鼻腔都泛起了温热,“我们还没有打败他们啊,我们还没有实现光明的梦想,我们……”

  “我们还没有回家啊。”

  他悔恨万千,好像有无数虫子在啃食着他的心脏——他为什么没有再带艾玛回事务所看看?

  艾玛笑了,也哭了。晶莹的泪水划过了她的脸颊,将雀斑连成了串。她的手渐渐松了,失血和体力消耗已经让她彻底没有力气了。

  她何尝不想活下去?何尝不想回家?向阳而生的向日葵,又何尝不想亲眼看到光明的日出?她幻想过。恢复记忆后的这几天,她每时每刻都在幻想着光明笼罩大地后她与奈布的幸福生活。可是此时此刻,这般绝望之下,只有胸中的海市蜃楼。她漂泊在无垠的虚渺,一切呐喊寂灭在近在咫尺却遥不可及的希望之前;面对死亡和孤独的黑潮翻涌,小舟从此逝,再无江海寄余生。她望眼欲穿,却再看不到自己的命运更远的路了。

       但是,共同殉情的凄美悲剧更不该属于真相小姐和推理先生。他们的生死为更伟大的事业而定,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之间的爱如此坚贞不屈。童话不是属于他们的结局,史诗和传奇才是。

  于是,真相小姐选择勇敢地、骄傲地、如英雄一般向着死亡走去。用个人的泯灭,延续光明的火种。

  一星陨落,暗淡不了星空灿烂;一花凋落,荒芜不了整个春天。

       她艰难地抬起越来越沉重的头,望向了她的爱,她的光,毫无遮掩的坦诚,绝境末路的希冀。

  “奈布,我当然想……

  “可是,与其与光明一起坠落;我更希望,让光明替我永生。”

  又一颗火枪的子弹击中了楼层,震耳欲聋。支撑开始不稳,楼层都将要倾斜。

  可是她却笑了,笑得甜美烂漫。

  “现在,奈布,松手,活下去,打败他们。替我回家,替我站在阳光之下。

  “I love you.”

  她彻底卸下了全身的紧张,只等奈布撒手,截断她与生命随后一丝联系。

  推理先生望着艾玛•伍兹,像在景仰一个神明。他不再敢阻拦她,只是敬佩地注视着她,掺杂着爱与悲怆。他的眼神里满是坚定,像在回应着艾玛:我会的,我一定会完成你的夙愿。

  “I love you too.”

  他的声音微不可闻,但艾玛清楚他说了什么。

  紧紧交握的两只手渐渐松开了,手指间静然滑落。这最后的接触,像一种神圣的仪式,将一个人的希望,寄托给了另一个人。

  真相小姐向着深渊陨落而去。可是她单薄的身影,却誓死不融入那乌黑的底色,在那无尽的夜幕中仍倔强地散发着微光。她不像月亮,月亮太过高洁不染;她不像太阳,太阳太过辉煌夺目;她也不像一般的星星,星星太过稳固,太过天真浪漫……

  她像一颗流星。




<Ⅳ>日出

  又一声爆炸,大楼被彻底击垮。落地窗已经完全不见了曾经的风韵,整栋楼几乎只剩下了钢筋骨架。地板向下倾斜倒去,推理先生却无畏地站起了身。他带着真相小姐的希望勇往直前。他必须胜利。

  他沿着不断变得陡峭的坡度全力助跑,于最后一刻一跃而起,登上了原先大楼的侧面,抓住了钢筋支柱,用手臂的力量悬挂全身登了上去,稳稳踩在了那逐渐倒下的庞然大物的脊背上,像一个制服了猛兽的骑士,傲然屹立。他沿着残垣断壁奔跑,跑向大楼的塔顶;须臾间,他就从将在末日里毁灭的弃卒转变为了崩坠的世界的主宰。不断倒塌下去的大楼成为了他走向地面的巨大楼梯。地面越来越近。将近塔顶时,推理先生于心底默念了三个数字,纵身一跃,稳稳着陆。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大厦在他身后轰然砸向了陆地,化作了可怖的废墟残骸。

  推理先生突破重围,沿着街道,大步跑向了遥远的地平线。

  在那里,太阳正从尘云中挣脱束缚,昂然升起。

  光明。


  

  推理先生逃跑的消息传遍了组织,导致组织上下彻底动摇。这一仗的失利成为了毁灭性的打击。不久之后,大半组织成员都被直接逮捕了,还有一些自首,也有不少叛逃,终是大难临头各自飞。

  而开膛手杰克,带着他灵魂里不可剔除的癫狂,开枪自尽了。

  最后被处理掉的通缉犯是独行者。

  推理先生在他最常出没的暗巷里找到了他,发现他根本没有带杀手离不开的枪。

  “日安,敬爱的推理先生。”

  独行者开口,丝毫不像一个亡命之徒,仍然惬意自得。是啊,这对于他而言,可能不过是一场游戏?

  赌注是生命罢了。

  “你终究是输了,独行者。”

  “是啊,我们没有料到一些事情。在将我绳之以法之前,我希望听侦探先生把这一切讲讲。我知道这一定会很有趣。”他背靠在墙壁上,颇有兴致地露出微笑。

  “好啊。”

  “所以,调香师小姐没有死,而是叛逃了,对吧?”

  “如果你指的是克洛伊•奈儿的话,是的。”推理先生浅握着手枪,彰显着他此次前来的目的,独行者倒是对此毫不在乎,“我不知道是你们中的谁派她去刺杀她自己的姐姐薇拉•奈儿,这实在是太愚蠢了。

  “她的姐姐是爱她的,她也是爱她姐姐的。面对自己的姐姐,她终是犹豫了,下不去手。可薇拉知道,如果她的妹妹不完成这个任务,会落得什么下场。”

  “所以她自杀了。并且借助她们二人长得一模一样的相貌,伪造出克洛伊•奈儿被反杀的假象,让妹妹以她的身份自然脱离组织,活下去。”独行者说。

  “没错。”奈布•萨贝达以胜利者的姿态和口吻回答,“而在第一次探查开膛手与真相小姐交接的时候,我闻到了一种特殊的香气,这在阴冷潮湿的死胡同里是不该有的。我向克洛伊小姐询问了这种香气,她惊觉这可能是她自己为组织研制的失忆药物——忘忧之香。那时起我就大概明白了:三年前,真相小姐探查组织时暴露,被你们用忘忧之香抹除了记忆,从而成为组织的一员。”

  “是啊——这是我们失败的关键所在。”独行者自嘲地回答。

  “我让克洛伊小姐制作了忘忧之香的解药,并且在最终较量时将其喷洒在了自己的身上。遇到真相小姐时,”触碰到这个名字,他不可名状地失落了些许,更多的却是释然,“她闻到解药,从而恢复了记忆。之后就发生了我们相认后的那一切。

  “这大概是神机妙算的独行者先生唯一没料到的事情?”

  “不。”独行者俯身笑了,他用手指点了点下巴,后背离开墙壁,转过身,站到了推理先生的正对面,“还有一件呢。”

  “是什么?”

  “这次行动中,动态射击技术足够好——好到击中大楼里飞速逃跑的人的狙击手,我们只有一个。所以,我让他去狙击您,推理先生。因为Truth小姐毕竟是一位少女,体力有限。如果她受伤,自愿将自己留下,您还有力气,还能逃出去;而如果是您受伤,我们一举歼灭的可能性才更大。”

  推理先生猛地明白了他想说什么,瞳孔骤然一缩。

  “——可是,您把那件标志性的风衣,给了真相小姐。

  “是你们之间那个温暖的微小举动,导致了最后的结局。”

  “为什么会这样?如此巧合吗?”这回轮到推理先生难以置信。他情不自禁地问。

  “也许您不相信,可有的时候,这就是神明的旨意。所以我现在仍对自己毫无前景的命运十分坦然。

  “有的人,天生就属于黑暗,像我,像开膛手杰克。而有的人,根本上就属于光明,像您,像真相小姐。

  “这是无论忘忧之香,还是酷刑审判,都改变不了的。

  “没有人能让属于光明的人真正融入黑暗,也没有人能将地狱最深处的恶魔完全揉进阳光的范畴。

  他退一步,走进了阴影之中,和那天握着没装子弹的手枪时一样,指了指自己的头。

  “所以,请烦劳您再为我办一件事吧,萨贝达先生。

  “——杀了我。”

  推理先生举起枪,满足这个他曾恨却敬佩的对手最后的愿望。

  任何监狱都锁不住心灵自由的地狱之子。

  他抬起头,巷子的两面墙像拉开的拉链,露出了高邈永恒的天空。

  光明。


  奈儿家的别墅后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槐树。树下,立着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着的名字,是“克洛伊·奈儿”。土下葬着的,却是她那美丽的善良的姐姐——薇拉·奈儿。

  优雅美丽的女子穿着洁白镀金的晚礼服,走近了墓碑。她终于可以大大方方地出现在这里,悼念自己亲爱的姐姐。

  “Sis,对不起。”她蹲下身,抚摸着石碑,像在抚摸着姐姐圆滑温暖的肩膀,“我会带着你的爱,活下去。”

  她偏过头,看向了天边耀眼的太阳,撒下金黄色的梦想。

  “看啊,姐姐——那是阳光。”

  光明。

  

  推理先生找到了真相小姐。

  她带着微笑,躺在凝固的血色之中,依旧披着那件属于推理先生的风衣。

  神明好像真的在眷顾她。大楼坍塌时,大块崩坠的钢筋水泥都没有将她压得面目全非。她停留在了一面墙体与另一面之间的三角区内,除了原有的伤,毫发无损,恬静得像睡着了一样。

  她的肢体已经变得冰冷僵硬了。但在推理先生眼中仍然是最美的。他拾起她的手,两只手上的戒指无意间触碰,宣告着某种契约和誓言。

  推理先生探身,在艾玛·伍兹的发顶上落下了一个虔诚的、不带任何情欲的吻。

  “我们成功了,艾玛。”

  温暖的光落在了他们身上,将一切都照得灿烂动人,连死亡都变得生机勃勃。

  “他们执意要在广场为你建一座纪念碑,供世人敬仰悼念。你是英雄,艾玛。你超过我了。”他看着艾玛沐浴在阳光下的侧脸,温柔地念道,“我同意了。但我请求,不要把你的骨灰葬在那里。那里太拥挤了。我保留了你之前侍弄的花园,让你睡在那里吧——睡在花的香气与草的清香里,我知道你会喜欢这样的。

  “我们回家。”

  光明。

  

  

  

  ……

  七月十四日,银色情人节。

  天还未大亮,即将破晓。

  奈布·萨贝达身着正装,走进一家花店。这家花店的店主是一位老婆婆,大概是刚刚搬来镇上的,还并不认识推理先生。

  “阿姨,请来一束花,谢谢。”奈布面带笑容,将钱递给了老婆婆。

  “呀,小伙儿,这是要去见心上人吧?”慈祥的老婆婆热情地笑道,“来,这一束是刚采的红玫瑰,最好的——别耽误了你的人生大事儿!”

  “算是吧。”奈布颔首答道,微笑没有退却,“谢谢您的祝福和好意。不过,我更想买一束向日葵。”

  奈布捧着一盆向日葵走出了花店,不远处就是事务所。他推门走了进去,将花放在了窗台前的桌子上,坐上了桌子后的椅子。

  桌子上,还摆着艾玛·伍兹的照片。

  照片上的真相小姐,笑靥如花。

  “艾玛,马上就要日出了。”

  他伸手,将相框转过去,使真相小姐那双绿眼睛面向窗外。

  地平线上,金芒跃动。暮色退却,一点点变得透彻了。倏然,红霞与晨曦扩大,为大地铺盖上一层璀璨的锦缎;天际的晕染太过完美,太过天衣无缝,恐怕任何一双批评者的眼睛都挑不出这渐变的一丝缺陷;耀眼的太阳迸发出压倒性的圣光,照亮了世间万物,笼罩了大地与苍穹,点燃了仲夏时节每一个角落的美好、希望和梦想。

  事务所内须臾间充盈了温暖的灿烂,氤氲出明亮的微尘。无尽开阔明朗的光,点亮了尘封的、神圣的秘密。恍惚间,让人隐隐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情是惊天动地、无法克服的了。

  奈布·萨贝达出神地望着窗外。他从未觉得,窗外的日出是如此摄人心魂的壮美。不禁联想到艾玛·伍兹那双碧眼深处蕴藏的金芒——是否随着生命的陨落被释放出来,也融入了这片辉煌之中?

  他忽然欣慰地感受到,无论走到哪里,艾玛都再也不会消失在他的生命里了。

  ——太阳总会照常升起。

  桌子上的向日葵昂起了头。

  推理先生手指上的戒指熠熠生辉。

  照片里真相小姐的笑容,在分外明亮的阳光下不甚分明。这层朦胧,好像真的让她的神采活了过来。可她最终是沉默了,那银铃般的笑声永远停留在了记忆里,慢慢等待着被风吹散。

  不过,最为辉煌的日出,不用辞藻修饰,只需沉默相伴。
  她终于真真正正地沐浴在阳光之下了。

  光明。


是的,我就是最混最鸽的那一个桑桑(

考完试务必催我疯狂写文!

云草镇:

佣园7.14银色情人节48H——【一眼万年】 活动预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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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佣占】倒计时


*是一个存稿,学习累了想翻翻草稿看到了就把他写完了。


10.

身着黑袍的先知站在高塔之上,面前是曾经烙着辉煌纹饰的落地窗;如今已被击碎,化作狰狞的疮疤,使人直面脚下的深渊。深渊之下是茫茫一片荒芜的地,再往远去即是大海。晚霞染红了粼粼的海面;浪潮夹杂着血色与金光,卷击着礁石和沙滩,发出悲怆空远的鸣响。

追赶者爬楼梯的脚步声和参差的喊声近了,但先知仍然无动于衷。眼罩将眸子挡得严严实实,但仍然不难看出,他在远眺,他在向着地平线远眺,他在向着地平线微笑地、从容地远眺。他平和的神色与嘈杂的声音、残败的古塔、荒芜的滩地格格不入。他属于那片大海,属于那无尽深邃的远方。他在凝望着自己最终的归宿。

一阵微风吹过,他微微昂起头,任凭额前几缕褐色的发丝被扰乱。

他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化作半透明的黑影,融入海风中,最后落回无尽的大海。


9.

“他在那儿!”似乎是两层之下的位置,有人高声地喊。

“这已经是最高层了,快点儿!他可是他们的情报屋,上头吩咐,必须抓活的回去!”

有什么用呢?你们已经输了。

先知提了提嘴角,微向后偏过头去。

我早已将重要的情报全部传递出去,现在……估计快到总部的手里了吧。

并且,我可早已做好了打算,让你们输的更彻底一点儿。

和情报一起寄出去的,还有——我的遗书。


8.

他转过身,傲然面对着来势汹汹的敌人。像神明面对背叛的凡人,依然平和威严。哪怕衣衫肮脏,沾满了污渍和血泥,先知的骄傲依然镌刻在骨子里,而灵魂中渗透出的智慧、理性与宁静更是无法磨灭。

但他此刻却不像是一名信徒,他更是在向神的气质过渡,永远波澜不惊,从容淡然,守护着心底崇高的神秘,让人敬而生畏。

太阳也将最后的明艳倾泻,摹绘出先知的模样,为他镀上一层神圣的金芒。

这是我此生最后看到的太阳吧……很美。感谢主。

嘲讽似的,他向前伸出双手,手腕贴得很近,偏过头,仿佛准备好要被套上锁铐;仿佛曾经神坛上高尚神秘的先知、自方阵营最得力的情报大师,真的走投无路,放下引以为傲的尊严,绝望地堕入末路囚笼了。

但当敌人踏上楼层的那一刻,他又立刻将手收回,劲然向两侧展开,如同神鹰展开双翅,欲翱翔天际。

他义无反顾地仰起头,向后倒下、倒下。好像背后不是坚硬的地面、没有死神在等候。而他明明知道这一切确实存在。他依然笑着,如同英雄一般跃入死神的怀抱,死死捍卫着最后的尊严,用个人泯灭的悲剧拉开未来更无尽广阔的戏幕。他毅然走向自己的命运,如同奔赴向毕生的信仰。

如他最初的梦想,先知站上永恒的神坛,嘲讽着死神的无能。


7.

他在失去重心的一瞬间,因人的本能而感到一丝恐惧。

没有人不怕死亡,哪怕料到也是一样。

坠落之前,他隐约听到高塔上有人在懊悔愤恨地呐喊;也听到有人因发自内心的震撼而用颤抖的声线感慨:“上帝啊,他究竟是怎样做到毫不犹豫地跳下去的……”

都无所谓了。他想。

他更加骄傲地躺在虚无的风上,合上了眼。

让死亡成为艺术,是一种凄美的幸福。


6.

原来人死前真的会走马灯,真的会想起很多很多事。他感觉自己在向记忆漩涡中间的黑洞无限落去,被无数的记忆吞噬。堡垒在塌缩,记忆被无限放大,衬托得人分外渺小。他被禁锢住,强行浏历自己短暂的一生里最深处的秘密。

他本以为自己会想起神坛上下的自己,看到信仰的“神”。但是他没有,或者说很短。他淡淡在心底向神忏悔。祂的先知,最忠实的信徒,在死前竟然没将最主要的回忆献给祂。

他的回忆里,满满的是一个人的身影。

奈布·萨贝达啊……真是栽给你了。最后想起的,依旧是你。

先知的心中注入了人性。名为爱的情愫,带来幸福,也带来神殇。


5.

我是什么时候第一次见到你的呢?好像也是在一个海边吧。那时候我还是一个纯粹的先知、占卜师,神明的信徒。我敬爱着大海,过去如此,现在也是如此。所以在空闲的时候,我经常会去海边走一走。两年前,我在那里遇到了你。

你常常穿着军装,那是你的战袍。日常的时候,你会穿上简洁的衬衫,从不花里胡哨。

初见时,你正穿着军装;大概是工作中忙里偷闲来看看海。

身后涛声依旧,越来越近了。就和那天的浪潮一模一样。

我和你讲我的神明,但你并不相信,甚至认为教会的行为荒诞不经。我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懂了我的信仰和神秘主义者生存的意义。也许不会吧,你一直是个无神论者。我对此也从不介意。毕竟你是尊重我的选择的,这就足够足够了。

我的神秘主义没有影响你,可你的爱国主义和英雄主义却影响了我。我不喜欢政治斗争——神学者大多都不会喜欢的——我一直认为,从神的视角俯瞰,这不过是渺小的人类之间的勾心斗角。两年之前,我绝没有设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加入到这场勾心斗角中去。

是你告诉我,你甘愿为国家献身,这场仗必须胜利。

我想到,以我的能力,也许可以帮到你,帮助你完成你捍卫国家的使命。

渐渐的,要帮助你完成的使命,竟然也成了我的使命。


4.

你应该收到我的遗书了,和重要的情报一起。别让我失望,我知道你们一定会一举歼灭敌人的。像你以前说的,没有理由不胜利。

先知仿佛依旧听见了胜利的号角,看到了他遗憾难以看到的景象——他的爱人,英勇的军官奈布·萨贝达,带着坚定又有些悲怆的神色带领部队大举进攻,将士们高喊着必胜的口号。他不禁想,这是否会是他作为先知的一生里最后一次预言?不得不说,很令人憧憬。

你会不会伤感?会不会后悔?甚至,会不会自责,认为是自己导致了我的死亡?

我大概还是不想你这样,虽然换位思考的话,我知道坦然非常难——不过,我可是为了你最爱的祖国而牺牲的,我应该是你的骄傲,对吧?

也许你没想到,总是你在说甘愿为祖国献身,如今最先走到这一步的竟然是我。但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吧。

我们之间从没有关于来生的情话,你不相信,而我认为这没有谈论的价值,应该交给命运评判。

我在遗嘱当中希望你别做傻事,珍惜此生,或许是带着私心的。我自私地希望你带着一个亡灵的爱和秘密活下去,背负着同等的悲哀。毕竟,在别人眼中,我或许会是伟大的先知、英雄的烈士;但只有在你眼中,我还是伊莱·克拉克,还是当初海边那个一心向着爱与信仰而去的少年信徒。你在,我便会永生。

你知道吗?我时常在想,你是否就是我的神明,来到人间救赎我。

告白那天,不信神的你第一次将信仰说出口;你说,我是你的信仰。

那时候,我在想什么?我在想:我很庆幸,我的神明也视我为信仰。


3.

待在你的身边总令人感到恬静,哪怕一句话不说。你较为沉默寡言——虽然在熟人面前,我往往也一样,这奇怪又合理——但是却格外令人安心。你赋予我的灵魂里,一剂名为情感的药;而你也会对这份情感负责。

在教堂里、神坛上,我需要一成不变的神秘的微笑,自信又平静、亲和又疏远的语调;在敌方卧底和获取情报的时候,我需要时刻精神紧绷,表面又显得自然,不流露一丝破绽。而在你面前时,我可以自由地当我自己,可以流露一切情绪。你会与我共担痛苦、分享快乐。哪怕我们之间的交流有时缺少言语,家中也常常是缄默;但每一个日夜,我都过得幸福。

天边那越来越浓重的霞光,就像过去的院落里,两棵树之间,木质的朴素长椅上,听着蝉鸣,感受着缄默,两人共同面对的晚霞一样。

不过,还是那院落里的晚霞最美,永远都是。他想。

在是信徒的时候,我的生活平静、充满神的神秘,没有一丝波澜。这样无欲无求的生活固然安宁,绝对理智,没有什么能扰乱心底的安宁。但若现在让我选择,我绝不会回去。

我会在任何事物之中选择你,奈布·萨贝达,是你让我变成了一个有血有肉的人。

牵挂是人性的弱点。但我却甘之如饴。


2.

他背对着地面倒下去,看不清自己掉落到了哪里;但他明白,此时距离地面不会再远了。失重带来的恐惧感已经在回忆中消退,他又露出了那抹经典的笑容。

他好像看到了他的神了,也看到奈布·萨贝达了——那个穿军装的人,用清明的蓝瞳注视着他;唇缝没有弧度,却好像在笑。

或者说,这两者从一开始就是密不可分的。

现在,亲爱的奈布,我要死了。

或者说,我要成为永恒的秘密了。

很抱歉将你一个人留在这个世界上,失去“信仰”,走向未来的路。我为此虔诚地忏悔。但儿女情长从不是我们之间情感的主流,还有更多、更高尚的信念和感情,我相信你会理解我的,只是需要时间来消化离别的愁苦。也许,换作是你,你也会像我这样做。

看啊,这就是我们之间微妙的默契,明明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志同道合,却总能走向同一方向。


1.

请最后为我办一件事吧——遵循我的遗嘱,将我葬在我所敬爱的自由的大海,随便在哪里立一块石碑,安宁简洁。

墓志铭就写:“倘若留不住须臾,便用此刻展望永恒。”

再见,奈布·萨贝达;再见,伊莱·克拉克。

黑色身躯要与海平面齐平了。


0.

Goodbye.

鲜血染红了地面,不知与晚霞相比,哪个更艳。

大海的涛声渐渐送走了太阳,霞光隐灭了,化作月光粼粼。

但鲜血依然那么红。

伊莱·克拉克最终带着微笑离去,哪怕嘴角溢出鲜血,流得很长很长,好像永远都没有尽头。



0.021.

奈布·萨贝达穿着初见爱人时的那幅打扮,走到了海边,望向葬着伊莱·克拉克的那片大海。他刚刚去看过按伊莱的遗嘱打理的墓碑,并且给他放上了他最得心应手的占卜工具——塔罗牌。

他没有流泪,也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只是远远地望向无垠海面的尽头,那条笔直的地平线。

他现在相信、或者说愿意相信,人真的有灵魂了。

伊莱,你的幽灵,会在这里吗?在你敬爱的大海?你葬身的地方?……

据说,人的灵魂,有21克。



[佣占] 谁

01.黑夜
这个世界像什么?

像黑夜,像无尽的黑夜;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更没有指路的明灯;只有残忍的流血与战火,在看不见的地方轰轰作响,一刻也不安宁。他说。

又一个夜晚的辗转反侧,心灵和身体的双重折磨让奈布·萨贝达根本合不上眼睛。

太阳照常升起,他却再未看见光明。

医生说,这是战争后遗症,以及……重度抑郁症。

那个在战争前线英勇的战狼,没有被炮弹炸得血肉模糊,没有被利刃刺穿心脏;他九死一生,凯旋归来,却以这样的方式接近了死神。

他认为这样的生活已经没有了意义,但是整个世界却都在阻止他杀死自己,强制性的。在战场上最不匮乏的资源——死亡,在精神科的单人病房里却变得昂贵而难以获取。

奈布·萨贝达觉得,自己可真是世界上最可悲的人了。


02.“他”
奈布想尽了办法杀死自己。咬舌,被医生发现了;跳楼,窗户根本不让随便打开;割腕,身边可用的锋利器物都被收走;撞墙,甚至是下床,都会有护士听到铃声……他是英雄,是国家所保护的人,他为此被没收了死亡的权利。

他感受到比面临死神更深切的绝望。一时间,他的生活只剩下了睡觉、吃饭、治疗和冥想。

直到有一天,奈布看到有另一个人来到了他的身边——他和那些医生、护士都不一样。他的形象逐渐变得清晰。他总是穿着一身蓝黑色的长袍,带着同样颜色的眼罩,那眼罩遮去了大半张脸,只有他的嘴角永远带着温柔的微笑。他对于生活积极乐观。他说,他叫伊莱·克拉克。奈布没有见过他,但是他却认识他。他知道他是伊莱·克拉克。

伊莱·克拉克给予他的是精神上的陪伴,是任何治疗从来没有过的。伊莱每天都提醒奈布要按时吃药;伊莱总是耐心地和奈布聊天;伊莱会教奈布怎样去放松身心,怎样去克服困难,怎样去与人交往;伊莱知道奈布过往的故事,理解他对自己现状的厌恶;最重要的是,伊莱一直在潜移默化地教着奈布,怎样找回活下去的希望。

渐渐地,奈布越来越喜欢与伊莱·克拉克的交谈,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喜欢一件事情。他几乎每一天都要和伊莱说话:有时跟他讲自己年轻时走南闯北的经历,有时跟他吐槽今天的治疗要吃多少的药;有时奈布会问伊莱他究竟来自哪里,但伊莱这时会变得不一样,总是笑而不语,跟他说:你总会知道的。他喜欢故弄玄虚。奈布想。

最终,奈布·萨贝达爱上了伊莱·克拉克。


03.愈合
奈布一直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伊莱·克拉克会这么了解他,每当他想要他出现的时候,他就会出现,无论是在清晨、正午、还是子夜。但是不得不说,这是个十分不错的事情,只要他需要帮助,他最喜爱的人就会出现在他身旁帮助他。

当奈布感觉心情低落的时候,向伊莱请求一个拥抱,伊莱就会将他抱住,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我在你的身边,我一直都在。奈布喜欢他的拥抱。他的胳膊虽然很纤细,但是接触却很舒服。这样的拥抱让奈布感到心安、平静,仿佛自己的身体里根本不曾有过可怕的精神疾病;这样的拥抱,无论有多少次都不会令人感到厌烦。

出乎主治医师的意料,如同奇迹一般,奈布·萨贝达的抑郁症在痊愈。

他变得越来越乐观,笑容变得多了,学会了开玩笑、与他人说话……

他也越来越像伊莱·克拉克了。

最终,在仲夏的一个宁静的傍晚,医生认为事情已经达到了最好的结局。他跟奈布说,他可以出院了。


04.消失
他终于可以出院了,终于可以挣脱这个束缚着他的囚笼了。奈布此生从未像此时此刻这样愉悦过。他兴奋地找到伊莱,跟他笑着说了这个好消息;但是一向健谈的伊莱此时却沉默着,一言不发。那一直以来给了奈布活下去的希望的笑容此时显得还不如奈布的灿烂。他问伊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伊莱终于以很轻很轻的声音说,没有,我很好;只要你想,我就一直在;一定要按时吃医生开的药,知道吗?……声音越来越远,渐渐听不到了。

奈布认为伊莱一定是累了,这一个个日日夜夜,他也的确太让他操心了,于是他没有再打扰伊莱,轻手轻脚地离开了。

回到家以后,奈布每天都记得伊莱的嘱托,好好吃药。但是,奈布却发现,自己慢慢见不到伊莱了,甚至连脑海里关于他的记忆也在慢慢地消失。

起初,他还在为这样的失踪感到不知所措。他总是一遍一遍地呼喊着伊莱的名字,在笔记本的空白处疯了一般抄写着那人的名字、描摹那人的模样,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让他生气了;但是最后,他把伊莱完全忘记了。

这个世界上仿佛不曾有过伊莱·克拉克。

但是奈布依然觉得,自己好像落下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05.梦中人
直到一天夜里,奈布又在梦里见到了“伊莱·克拉克”。那人的轮廓和样貌变得模糊不清,如同一团氤氲;但是他却知道那是伊莱·克拉克。他本能地叫着他:伊莱,这么久了,你到底去哪里了?我每天都在认真吃药,伊莱,你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如同雾一样的伊莱没有说话。奈布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他却感受到他在笑,很温柔地笑;也感受到,他的微笑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

梦醒了。这一场梦没有和其他梦境一样被忘记。

伊莱·克拉克是谁?为什么我看不清他的样子,但是我知道他是谁?

奈布更加确信,自己落下了些什么,并且是很重要的东西。


06.“我”
本来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可做,那天清晨,奈布直接就赶向了曾经住过的那家医院,一路上莽莽撞撞,像一个醉鬼,也像一个疯子。他推开了曾经主治医师的办公室的门,医生因为看到他而感到十分震惊。而奈布顾不上嘘寒问暖,直接问道,伊莱·克拉克是谁?

主治医师知道瞒不住了,他知道奈布知道了,只好开口将一切的事实都告诉了奈布:

当初,你入院的时候,抑郁症已经达到了重度,我们都认为你不可能痊愈了。你几乎每天都想要杀死自己。你不知道什么是爱,不知道怎样爱别人,更不知道怎样爱自己。

在这种情况下,你的生命里最后一份被封印的乐观和美好,分裂出了另一个你,你叫他伊莱.克拉克。

更为罕见的情况是,你爱上了伊莱·克拉克,你爱上了你自己;并且伊莱教会了你,怎样找回活下去的希望——这也是他出现的目的,让你学会爱自己。

你自己治好了自己的抑郁症。

伊莱·克拉克,就是你自己,萨贝达先生。


07.道别
这一天夜里,奈布·萨贝达最后一次看见了伊莱·克拉克,这次是真真实实的他,全身的样貌和曾经一样的清楚,声音和曾经一样真实,温柔的微笑也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询问,有没有好好吃药?有没有好好爱自己?只是这一次的询问更加庄重,像是永远的告别,得到肯定的答案便能够安心的离开。

他们和无数个夜晚一样轻轻地聊着天,从战场聊到医院,从患病聊到痊愈。最后,奈布向伊莱讨要一个拥抱。对方照做了。

这个拥抱和往日一样舒适,给人以心灵的慰藉。


08.尾声

伊莱·克拉克没有再出现过。

但是奈布·萨贝达知道他一直在,就在自己灵魂里的某一个角落。

他不是消失了,而是完成了使命,回到了来的地方。

现在,奈布感受得到,伊莱是从哪里来、又到了哪里去了。


[佣园] 指尖(一)森林录

*渣渣复建文笔轻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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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手臂以一种绝望而顽强的姿态向上攀去;黑暗滋长,如同藤蔓一般缠满了白皙的皮肤。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在她的虎口上蜿蜒。她将全身心的力量凝聚在了指尖,纤细的手指用力到向后弯曲,如同将要绷断的弦……

 但是最终,她停在了所能触及的制高点。这一刹那的定格,是希望的最后一刻,是绝望的第一刻,是悲剧色彩最浓烈的一刻——

 她的指尖,只差一毫就能触及到光明,却停留在了最暗沉的明暗交界线。

 

 

 ——奈布·萨贝达端详着艾格·瓦尔登的画展上唯一吸引去了他注意力的一幅画。颇具张力的画面,精湛的技艺,完美的氛围感,都使得这幅画作注定被奉为佳品。他本就是被人邀请来的,并不精通于艺术,对于画作的笔触、配色自然无法像其他艺术家一样头头是道地评论,也便干脆开始在这幅与他还算有缘的画面前打发时间。

 

他的注意力,渐渐从画作本身转移到了画作的名字。

 

——《森林》。

 

一只挣扎的手,怎的叫森林呢。奈布·萨贝达笑着摇了摇头,将这归结于艺术家那些难以捉摸的思想与情趣了。

 

暖色的灯光给画廊里的画蒙上层神秘的纱。若不是地板与绅士小姐们的鞋跟碰撞而不断低鸣,若不是有行家或“行家”们对着瓦尔登少爷的画作逐一指点评判——时光都要在这古朴沉静的氛围之中滞留了。

 

“她很美。不是么?”

 

艾格·瓦尔登对见过一二面的人通常就不会再用寒暄来开启谈话。除非是威严到不可侵犯的贵人,甚至连敬语都不会喊一声。他径直走到奈布·萨贝达看着的画面前,伸手触摸了那只凄美的、悲剧的手。被常年握着画笔镀上薄茧的手指轻轻刮过了凝固的颜料——从虎口上的伤痕,一直到底部深不可测的黑色深渊。他是这场画展中唯一有权利这么做的人。

 

“当然,瓦尔登少爷。但请原谅在下艺术知识的浅薄,不能像您的其他门客那样——”

 

“上帝啊,你说他们!”艾格·瓦尔登将手收回来,忍耐不住地打断了奈布的话,愤怒而不屑地瞥了画廊那头站着的、正对着画高谈阔论的人一眼,“我是看在父亲的面子上才让他们来的。他们简直是在玷污艺术。看看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他们自以为掌握了些专业名词,就碰到了艺术的真谛!他们把艺术的美感和灵魂都给毁了!实际上,他们做的事就和忽略了一整座宫殿而只去描述墙角的一块砖头一样愚蠢。一想到那些肮脏的呼吸正洒在我的画上,我就感到恶心。”他旁若无人、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瓦尔登少爷,”奈布·萨贝达不禁笑了一声,“您这么大胆地对我说这些,不怕我告知那些先生们吗?这对您的影响想必很糟。”

 

“首先,这没有必要,该是敌人的心里早就心知肚明了;其次,萨贝达先生,你和他们不是同一种人,这一眼就能看出来——更何况,您马上就要衣锦还乡了,不是么?”瓦尔登漫不经心地曲了曲眸子,用艺术家一向探究的目光和贵族一向孤傲的目光打量。

 

奈布·萨贝达继续了嘴角未散尽的微笑。日趋步入上流后混迹社会的日子让他学会了收起情绪和疑问。他不知道艾格·瓦尔登是怎么知道他将要回故乡的小村镇去探望的,但他不问,毕竟问了也是得不到确切的答案的。

 

灯火摇曳。人群向别处转移,这处画廊逐渐趋于寂静。

 

最终,奈布·萨贝达不置可否,转移开了话题,以社交场最委婉圆滑的方式表示自己不愿再继续这段谈话。

 

“话说回来,瓦尔登少爷为什么要给这少女的手起名叫《森林》呢?”

 

“——她很配森林这个名字。”谈到作品,艾格·瓦尔登便立刻换了个语调。奈布愿意称那种神态为——痴迷,甚至是偏执。

 

“怎么讲?很抱歉,我说过我并不懂——”

 

“这和懂不懂艺术无关,萨贝达先生。这是至高无上的艺术寄予所有凡人的馈赠——艺术品的灵魂。它不是任何绚烂的技艺。是从画作深层渗透出来的,是所有卓越的艺术家真正追求去塑造的东西。”艾格又伸出手,这次却没有挨上画布上颜料的沟壑,而只是从表面上方几毫掠过,自上向下,最终停留在少女的指尖,语态逐渐趋向于自言自语,“她的气质就像森林。哪怕那树木之间的路上满是脏兮兮的污泥;哪怕那丛林深处是弱肉强食的鲜血;哪怕那不知名的艳丽的花朵们可能有着致命的毒素……但森林给予人的印象却终究是清新纯净的。像她一样。这是我从她的身上所读到的。”

 

奈布·萨贝达又重新端详过这幅画。说真的,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他这未经过高等艺术教育洗涤的眼睛,也的确在恍然间看到了艾格·瓦尔登所说的那些东西。画里的手,被黑暗吞噬着,却依旧看得出白皙;被伤痕侵蚀着,却依旧彰显出恬静;被污泥攀附着,却依旧残留着纯洁……“你说,是什么让她在时光与苦难的侵蚀过后,依旧维持着这样的气质呢?”天才的年轻人微昂着头,手指一下下没有规律地点着自己的下巴,以惯有的居高临下气场注视着难得真正品画的军官。

 

“我又没见过这位小姐,我不知道,瓦尔登少爷。但我想她必然是有某种精神支柱吧。这根精神支柱保留了她过去的样子。——倒是很少见您如此欣赏一位小姐啊。”

 

“如果您是那种意思的话,大可不必。这位小姐有恋人,一位她很爱的恋人。而她也只是我见过最能给我灵感的模特之一而已。”艾格·瓦尔登哼笑了一声,转过身,向着走廊那头走去了,鞋跟撞击地板,打着规律的节拍。略显消瘦的身板却溢出骨子里的骄傲。他一边走一边还说着:“她的悲剧故事让我创作的心兴奋……但是对于她的恋人而言,应该是另一番景象吧——”

 

说起恋人,奈布·萨贝达不禁又念起,七年前故乡寂静的小城镇里,那个笑靥如花的少女。她说,她会一直等他回来。她带着年少时全然不富裕的奈布送她的、寒蝉而可笑的铁戒指,不断地挥着手。她脸上的雀斑都是那样的明亮。光照在她手指上的铁环上,熠熠生辉;恍然间,像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钻石。

 

 

 

家乡好像变了,又好像什么都没变。新添了几栋楼,少了几栋屋;但风还是那个味道,草还是那个颜色。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还是熟悉的精美花卉。那是十八岁前心灵手巧的艾玛·伍兹小小的爱好。如今,七年过去,曾经青涩的少女已经是二十四岁的大姑娘。过去的爱好是否已然成了职业?看这家里的样子确实是这样了。

 

鲜花比以前更多了、更鲜艳了,造型比以前更多样了,架子上的园艺工具不再是一个小小的工具箱,更全面了。奈布走近了去,带着草帽、穿着围裙的园丁正对着花花草草忙碌着。听闻背后有脚步声,她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过头来:“您好,请问有什么想买——”

 

碧绿的眼睛和蔚蓝的眼睛相遇,目光凝聚住了。

 

碧绿的眸子里一时间的惊讶与无措,紧接着,喜悦的色泽铺满翡翠。顷刻之后,艾玛·伍兹的脸上绽开了一个和春光一样明媚的笑容。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幸得识卿桃花面,自此阡陌多暖春

“他就像一把镶了钻的宝剑,即使被藏在金丝楠木的书柜里,也无法遮挡他耀眼的光芒,他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的焦点。”


我在此之前,从没承认过我如此喜欢羽生结弦。但事实是,他在我的心里,非同小可。


本来这个号是不打算发别的圈的东西的,更何况现在的我应该去好好赶作业才是;但是明天就是男单自由滑的比赛了,最终还是想要说点什么。为了羽生结弦破例,也算是表达对他的喜爱与祝福吧,希望能为他增加哪怕一点点的好运气。


我自己也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学习花样滑冰,怎么也都学了几年,虽然现在已经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停滞不前了。我从开始开始学习的第一天就告诉自己,我不怕受伤,我不怕摔;但是骨子里的惜命还是让我在学习刹车和旋转的时候本能地胆怯,学的比小班里的男同学慢多了。痛苦地学着旋转,就不怎么想学习跳跃了,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想过继续深修。直到平昌冬奥会左右的那段日子里,我看到了羽生结弦。


我与花滑有过缘分,有过情感,冬奥会首先就关注了花样滑冰,也逐渐懂得去看很多技术动作。一开始,年纪小的我还在好奇,为什么男生也有花滑——这如同舞蹈一样的动作,难道不是女生滑着更好吗?但是我现在却更加痴迷于男子花滑的刚柔并济。我最喜欢的花滑选手,也是当初让我眼前一亮的羽生结弦。他矫健的身姿一时间让我振奋,甚至有了继续学习的渴望。这重新被点燃的热情至今不减。也许,当我过了现在需要刻苦努力学习的时期,我真的会去深造吧,回到冰的世界,用心感受轻盈如风。


我看到他,虔诚的抚摸了冰面。就像是一个王子,亲吻了他毕生的信仰。


我也曾纠结过,我是不是喜欢上了一个日本人?但是当看到他帮忙整理中国国旗的时候,我彻底放下心里对于国籍的偏见。


而当我得知,羽生患有哮喘的时候,我心中的震撼又深一层。是对于冰面怎样的热爱,让他带着这完全不适合做运动员的病症走到了今天这样万众瞩目的地位?


他就读于日本一流的大学,而且不是以体育生的身份被录取的。


他好像总是完美的,但是又不像是不真实的神灵,他又会有着像大男孩一样的一面。


他是人,但是他在人间的存在让我从此相信,美好离人间并不遥远。


后来,我又了解了羽生更多更多。他的故事越来越令我感动,曾一度暗暗激励着我前行。但我也同时见证了他的成功背后的流言蜚语和不公平。那个冰上的王子,花滑的王者,其实又是那么的孤独。


我可真是恨自己的年龄太小,遇见柚子太晚;但是我又庆幸着,时光没有让我错过他的最后一段赛场之路。如果可以,如果真的有来生,我希望你依旧是羽生结弦,我希望再早一点遇见你。


怀揣着比平昌更深的见解,我在2022的北京,静候了羽生结弦的到来。


后来想想,他本来可以在平昌之后满载荣誉地退役的。他的成绩已经是前无古人的了。但是他又走过了一个四年。虽然带着伤痛,年龄也早已没有了优势;但是他的目标已经不是领奖台和奖牌,他最后的对手,也只剩下了他自己。


他带来了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也可能是最后的一个梦想,4A。阿克塞尔四周跳。




羽生短节目的不理想,我没有向同学们,家人们,朋友们承认过我心里的难过。但是我当时确实十分难受,不是因为失望,也不是因为第八名的成绩大概拿不到金牌了,而是害怕这华美的诗篇最终以落寞的结局收尾,害怕那身影最后以遗憾而悲壮的背影定格在赛场上。更何况,他的状态很好,碰上了不可控因素,第一个起跳就踩进了前面的选手做动作留下的洞里,这不是他的全部水准。在他轻轻抚摸了那个直接影响他分数好几分的坑时,在他默默离开时,当他一个人等分时,当他笑着对记者说自己可能做错了什么事而被冰面讨厌时,我感到我的心里多了几分刺痛。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羽生结弦似乎成为了我情绪悲喜的一部分。


自由滑我甚至不敢看了。我真觉得自己有一双“毒奶”的眼睛,一看比赛,自己喜欢的选手就总是失误。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去看吧,我还想亲眼见证4A的完美落冰呢。


虽然我打心底里自私地期待着他的三连冠。但是后退几步讲,他不缺一个金牌。他是现在几乎唯一一个有资本说“这只不过是一届奥运会”的选手。他也不是什么会被后辈轻易推翻的前浪,他已然成为了波涛汹涌的大海里屹立不倒的灯塔和里程碑。但是我承认我怕了,我直到此时此刻还在怕;害怕他在比赛生涯的最后留下遗憾;我又多么想看羽生结弦再一次,大概也是最后在世界的聚光灯之下辉煌一次!


冰呀,乖乖的,不要再和你的王子闹脾气,好吗?天知道他对你的信仰有多么虔诚。


4A呀,无论你的难度有多么高,高得无法想象,求你完美落冰吧。他为了你,等了太久太久。


神明呀,请您看看这个少年有多么热爱花滑吧,请您看看他为这一刻付出了多少努力吧;请您再保佑他一次吧,再让我们于冰雪之中,邂逅最后的奇迹吧。您不需要做太多的什么,只要一些眷顾就好了。

因为羽生结弦,本就是奇迹本身。

我想这是我几乎唯一一次,如此高的评价了一个真实存在的人。


明天上午,如果我能看到你的比赛,我希望看到那又一个闪闪发光的奇迹和你开心的笑容;如果我不能,那么我希望,当我刷新LOFTER,百度,新闻等等平台的时候,看到的是满屏的4A和庆贺。


他值得。他值得最华丽的解说词,他值得最热烈的掌声,他值得我们心里最永恒的宝座和神坛。


无论如何的忐忑,我依旧期待着明天,期待着4A,期待着熠熠生辉的你,期待着人类历史上属于羽生结弦新的一页,更期待着miracle.




自由滑最后的倒计时。

总感觉还有什么话在心里没有说出来,但若花滑之神眷恋,想必这些未说出口的言语也将在明天上午化作激动。

于是在今夜,我最后道出最虔诚的祝福和祈祷:

4A完美落冰,冠军是锦上添花。

自由滑顺利完成。

再站着赛场的最高处一次吧。

羽生结弦,所愿皆成真。

阿门




当然,其他选手也一样优秀。祝明天的所以选手都能享受冰雪,超越自我。